三见红霞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红霞了。那天上午，在会昌城区，行政服务中心二楼，人头攒动的大厅里，透过人流缝隙，好不容易寻到她。 　　红霞正忙活着，后来，我得知，她是上个月18日才被调过来的。 　　这个地方上班，时间性很强，上下班都要打卡的，并且请假也不易。 　　来之前，我约了几次，邀她一起去看看古华英，还有古华英清贫的家，以及她家中孤苦的弟妹。 　　关于时间安排，红霞很纠结，很费心。本想定在周末，但周末，她也得下乡，她要去一趟门岭，到门岭小学去。在那冬日的寒风里，给贫困山区的学生们，送上一个温暖的大礼包。 　　此刻，红霞依然脱不开身，下班时间还未到。她带我走到大厅外侧，贴着透亮的落地窗，往前沿街道指划一阵。 　　“就那儿，顺着街道，笔直往前走。走到快到湘青桥时，在那棵大榕树下，往右边一拐，诚信中介，就到了！” 　　她很关切，又不放心，问道： 　　“要不要我带你到楼下去，更看得见？” 　　“不用！不用！这一带，我很熟的，很容易找得到。” 　　我抬头朝下张望了下，便拒绝了。 　　其实，这条街，我是第一次走，因为，我不愿消耗她太多的时间，快下班了，她手头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知道，她一向很忙的。 　　“我打电话让古华英来接你吧。” 　　恍惚间，红霞掏出手机拨打起来，对着电话那头交代了一声，而后，告诉我： 　　“12点下了班，我马上会过店里来。” 　　 　　碧绿的湘江，一条洁净小道蜿蜒开去。小道并不太宽，至多能并行两辆小汽车。小道上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前方桥头，扎着一棵古榕树，神采奕奕的，活像一把参天的的大伞。 　　 　　走在幽静的小道上，脑海深处，电光火石般涌起许多事来。这是我第三次见红霞了，前两次，她都是忙忙碌碌的。 　　有时，我采访她，在电话里，都在忙，边接电话边在交代其它的事。 　　书写本文时，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她，电话那头，她正在安排门岭的孩子做课外作业。 　　套用一句广告词，还是忙点好。确实如此，来之前，我曾听闻了红霞的许多事，这些年来，她做了好多感人肺腑的事。 　　红霞，全名刘红霞，江西省会昌县人，会昌义工协会副会长，也是会昌县国土局的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她原先一直在收储所工作，专管大宗土地的征收。据她所说，她就是在九州工业园征收用地时，认识拆迁户古华英的。 　　那时，古华英的家位于一个叫暗圳背的小村落，那里是一个全拆村，现在那个村庄已被轰隆隆的铲车彻底夷平，周围好几千亩，已经崛起为欣欣向荣的九州工业园区。 　　2008年，刘红霞在上门宣传征地政策时，在村道上，正遇上古华英的爸爸背着生病的古华英回家，就这样，两个人相遇了。 　　从此，红霞和华英结下了不解之缘。从相识，到相知，到一次次倾力相助，再到情同骨肉，胜如母女。 　　 　　行至半道，迎面走来一个女孩，瘦削的身材，熟悉的面容，我一下认出了她——古华英，上次义工庆典晚会，她和红霞上过舞台。 　　古华英是来接我的，刚刚红霞打了电话给她。 　　 　　诚信中介店到了。这是一间平常的小店，约二三十平米，墙壁上贴满了房产中介信息，就是一张张小纸片，如套房商铺、别墅待卖，及面积、结构、价格如何之类。 　　古华英给我倒了一杯茶，雾气腾腾的，我们开始在聊些事，基本是红霞的事。 　　“我妈她快下班了......” 　　“你外面也叫她妈妈吗？” 　　我很诧异地问道。 　　“外面一般不叫，只是家里吧。” 　　“那外面你叫她什么呢？” 　　“叫她阿姨。” 　　古华英说完，低下了头，会心地笑了笑。 　　 　　随后，她打开了电脑，点开一张张照片，里头有很多是她们“母女”二人的合影，比如红霞给古华英过生日的镜头。 　　照片上，两颗脑袋粘贴在一块，露出两张幸福灿烂的脸。 　　古华英是个孤儿，命运多舛，故事太多，一颗颗眼泪穿连起来，可以穿成一串珍珠项链。 　　一下班，红霞就燕子一般飞回来了。 　　中午饭，几个人是在外头吃的，还有曾鹏飞，会昌文明事业的播火者。 　　饭前饭后的采访，还有，离开会昌后，电话微信等多渠道的沟通，红霞的故事，在我脑海中逐渐明晰起来，连成一片。 　　午饭后，红霞开上车，带上我们直奔麻州，去往古华英的家。 　　车上，交谈依然在继续。至此，我已大致了解了这位可怜孩子比较完整的信息。 　　古华英，幼年丧母，父亲续弦再娶。后妈是个精神患者，若干年前得病死去，所生一男孩，因患有先天性脑瘫，长到五岁时，也不幸夭亡了。 　　打击接踵而至，十八岁那年，古华英最后一位亲人，爸爸古富生，在一次晚上，到野外捉蛇时，又意外落水身亡。 　　那次的情景，红霞记忆比较深刻。 　　问起来，红霞用微信语音回复了我： 　　“那一次，是两年以前，我和义工们听到她爸爸失踪的消息，简直急坏了。就和义工协会老会长文基红一道，组织义工兵分三路，分头去到各地山头上，到处搜寻，却没有结果。最后，古富生的遗体被发现了，在中坝水库浮了起来。当我和另外两个义工赶到时，古华英已在现场哭得呼天抢地的，我赶紧抱住她，她也紧紧地抱住我，泪流满面......那场面凄惨得很......” 　　微信语音那头，刘红霞喉头梗咽，讲述无法继续。 　　 　　从此，古华英痛失双亲，成了孤儿，像一棵小树苗，在旷野中迎风飘摇。 　　此后，刘红霞也更广泛地渗入了她的生活中。 　　每天，太阳还在升起，生活还得继续，天亮了，天边迎来一缕朝霞，刘红霞成了这个苦难家庭的编外家长。 　　 　　别克车在湘江河岸飞驰，二十分钟后，206国道左侧，九州新村安置区到了。 　　房子是政府统一修建的。红霞带我们踏进了古华英的家中。 　　这个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楼下，空无一物。楼上，两个孩子索然无神，在空旷的屋子里萦萦而立，目光凄离而迷茫。 　　我还在东看西看，红霞已望着兄妹二人，笑嘻嘻地询问开来： 　　“古家财呀，有没有照顾好你妹妹？“ 　　“古春花，怎么样，你好些了么？” 　　古家财是古华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妹妹一样，都是后妈生的。 　　古华英的妹妹叫古春花，前不久，她在206国道上遭遇一场小车祸，颈椎受伤。之前，下到赣州，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伤情好转后，回到家中，继续医治。 　　房间里，古春花颈勃上套着个金属定位器，亮闪闪的。头发又短又枯，面色腊黄，秋菊叶子一般。 　　 　　古家财张了张嘴，勉强笑笑，随口应了两声，又肃静了下去。古春花则始终定定地站着，眼睛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望着眼前的景象，红霞脸上掠过了一丝无奈，她略一思忖，而后，叮嘱古华英道：“家财不愿读书了，那就让他去学点技术吧，要不然，这么小能做什么？” 　　古华英点头称是，她已经无力解决任何问题了。其实，红霞提出的问题，只能又靠她自己去设法解决的。 　　华英，只是一个二十虚岁的年轻人，此刻，她已经艰难地撑起了一个家，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匪夷所思地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和主心骨。 　　要说华英是这个家的一根杠杆，那么红霞则是这根杠杆上的一个有力的支点。 　　古华英家中，除了一些散落的衣物，就是一些做饭的锅盆之类。 　　内室门紧锁着，我看了，很是纳闷，便要求开门看看。古家财明明听到了，却不应，一动不动的。 　　 　　红霞劝说道：“家财，打开看看吧，没有关系。” 　　“没关系，条件不好，别人才好支持你。”我劝慰道。 　　家财已经十五岁了，显然，他有了常人那种自尊心，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时时抖露自己的伤疤。 　　在红霞的再三催促下，家财极不情愿地开了门。我看到室内的真实景象，仅有两张简易的床铺，和一些散落的衣物、旧被子之类。 　　床是那种很陈旧的，没有架子的席梦思，平铺在没有粉刷的粗旷的水泥地上。 　　红霞两点半要上班，她略略交代几句，带着我们匆匆离去。我们上了车，返回城里。 　　回到诚信中介店，红霞急匆匆赶去单位刷卡。唰完卡，又请了个小假，暂时回到了店里，因我还没走，还会时时问她一些问题。 　　 　　我原先不认识红霞的，先前见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在小密乡政府，她随同曾鹏飞和梁小明等人下来，后来又去了廖祖彬家，商讨建立村级义工组织的事宜，我们在天心禅寺吃过饭。 　　第二次，那是在会昌剧院，距今一个多礼拜以前，在会昌义工协会五周年庆典晚会上。 　　开演之前，她坐在我旁边，我们简单聊了聊。 　　很快，她上台演出了，晚会导演陈鸣深情朗诵起诗歌《爱心妈妈》 　　 　　也许，你已无法描述她的容颜，但你会记得她的那张笑脸。 　　也许，你已记不清她的名字，但你一定能感到她的温暖。 　　没有豪言壮语，不招摇显赫，用无言的大爱感动着会昌。 　　没有薪金报酬，且低调缄默，把无私奉献变成躬身实践。 　　她就是会昌义工中一个普通的爱心妈妈——刘红霞。 　　...... 　　 　　随后，刘红霞和爱人蔡广萍出场了，中间屹立着她们的“女儿”古华英，跟她们都一样高了。 　　在导演的引导下，红霞母女二人深情拥抱，互致祝福，现场掌声哗啦啦激烈响起。 　　刘红霞的故事打动了成千上万的人，晚会现场，不少人的眼眶湿润了。 　　下午三时，诚信中介店。我已经完全知晓了这间中介店的渊源，它成立于2013年，也就是华英失去父亲的那年。为了解决姐弟的生活来源，红霞掏出一大笔积蓄，买下了这间店面，运作平稳后，又把它完全交给了古华英管理。 　　“你每月会收取她一些费用么？” 　　我非常认真地问起红霞，先后问了两次。 　　“没有，不收费用，就是交给她去经营，解决她们姐弟的生活问题。” 　　“我开店目的，本来就是想要帮助她们的。我们夫妻都有单位，根本管理不过来。再说，我做房产中介都十多年了，从来不需要店面，都是熟人生意。” 　　听完，我的心头一热。 　　...... 　　下午四点，我离别了会昌。在暮霭沉降，灯火璀璨之际，回到了赣州。 　　我感到心底一股暖流盈盈流淌，充塞了整个胸腔，我知道，那是天地间一种大爱的力量。 　　可以说，红霞，就是一部书，一本净化心灵的教科书。 　　三见红霞，我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的感动，人间正道，大爱无疆。 　　 　　 　　本文即将结束，红霞的故事太多太多，本文限于篇幅，无法一一列举，在此特选取部分重要事迹，补充如下： 　　 　　古华英读初中时，晚上突然发病，红霞曾经当时没车，她找到朋友，连夜开车上了麻州，带她打针吃药。 　　她看到华英家中没有书桌和衣柜，就到家具店去，帮她定做了一套，还送了一个台灯。 　　逢年过节，红霞不忘上门去看看她们，送些饺子肉食之类，另外会跟孩子们聊聊天，交代她们家务及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 　　...... 　　 　　红霞的爱也感动了身边的人，一次，寒冬腊月之际，她开车去往华英家，那时村道还很烂，车子陷下泥坑里了，无法动弹。这时，细雨之中，村民闻讯而出，穿着高筒水鞋，踩着满脚稀泥，齐心奋力把车推离了烂泥坑。 　　 　　古华英是一个受爱者，后来也变为了施爱者，她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义工组织，积极参与了许多有益的活动。2015年3月，她当选为“会昌好人”。 　　而她的妈妈刘红霞，也当选为这年的道德模范。 　　 　　刘红霞曾先后被评为“月亮湾新区征地拆迁建功标兵”、“爱心妈妈”、“十佳学雷锋标兵”等荣誉称号。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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