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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鲵篇11(完) 话音方落,何处便感到体内被完全填满,快意自脊椎蔓延上来,身子一个激灵的抖震,舒爽万分。应殇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事实上也没这必要——便狂乱地抽插起来。时而全根抽出,再狠狠没入何处的后穴,时而把整根性器埋入他体内,抱紧何处的身体,作小幅度而密集的抽插。
何处身前的性器不知何时又巍然企立,在二人小腹间摩擦着,可他仍身体无力,只能被动承受应殇的抽插。
“殇儿,不如你给我吃解药吧。”何处刚说,应殇又一记深深插入去,翻搅出让人听了也害羞的噗哧声,应殇双手撑在何处两臂旁,气息也很乱,一张脸被性慾洗涤出难得一见的清豔,髮带也不知何时落下,一头长髮如黑帘般垂在两人之间。
“不行! 你会跑的。”
“但是……如果我有气力了,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不想试一下吗?”何处细细吻着应殇的脸,以舌舔着对方的唇,他逐渐捉摸到应殇的弱点在何。年轻人就是这样,一碰到情慾二字,平常的才智都消失去了,只需刺激他的慾望,估计应殇连自己的家财也双手奉上。
“你、你……”应殇真想骂何处无耻,但又觉得这样诱惑他的何处很新鲜,而且……也确实诱人,那些语气平板、内容刺激的情话每每使他几乎缴械。不知怎的,与何处吻了几回,应殇便真的下了床去拿解药,含在嘴里一上床便拉起何处,在热吻中把药顶入何处嘴内,同时托起何处的臀部,进入他体内,不紧不慢的律动起来。
应殇释放了一次后,何处的力气恢复了八成,能双手抱着上方的应殇,埋入那一头浓髮间,吸着应殇敏感的耳珠。应殇才刚释放过,半软的性器仍埋入何处体内,冷不防被对方吸吮着耳垂,立时舒出一声声低吟 : “你突然……干什么!”
何处含糊地说 : “殇儿,先出来吧……把你那个拔出来。”
应殇只觉古怪,自己似乎不再能主导情事,但感觉也不坏,还有期待。他先退了出来,何处也坐起身,将应殇推到墙上,自己则骑坐在应殇的大腿上,感到应殇的大腿格外滑腻,便不自禁磨了几下,引得应殇慾潮泛滥。
这时二人的浴衣还是要掉不掉的挂在身上,何处是衣襟中空大开,应殇的上身已赤条条地露出来,只有下身仍为袍子半掩,黑与绿,一深一浅的交缠。何处勾起应殇的下巴尖,一俯首便给了对方一记火热舌吻,两人的舌头在唇瓣间交叠、扭缠,一室淫秽的吸吮水声。
“你怎么打扮得像阿应那般?”
何处一吻完对方,便紧紧把着应殇的肩,弓起身子,在应殇的锁骨间吻着。应殇拥着这个体型比他大的男子,也不嫌沉重,内心还感到踏实,在这身子肆意抚摸,拂过两块形状美好的胸肌,以至其下不算形状明显、也结实绷紧的腹肌,轻说 :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这类打扮,还有我要你分清楚我跟我爸,就算我打扮得跟我爸一模一样,我也不是什么阿应。别再记着阿应,要……”
“要记得殇儿?”何处把话接下去,应殇难得羞怯地脸红,轻得不能再轻的点了头 : “我已经打扮成这般模样,你有我就够了,别在一天到晚……把我爹的名字挂在嘴边。”
何处想,早知道阿应的儿子这么容易打发,以前便不必受那么多无谓的气。应殇此人,表面上霸道任性又兇巴巴的,可到了床上,原来听得对方说几句情话,便容易害羞起来,别说是攻击力了,根本连防守也做不好,被何处用言语逗几下,便溃不成军。
“但是,殇儿你不管怎样打扮,还是没有阿应那股气质,所以我也未曾错认你俩。”
一句一声殇儿,叫得愈来愈顺口,应殇一听了这话,又气极,但何处以臀磨蹭着应殇的阳物,应殇嘤一声紧合着眼,眼睫间半湿,他想,要真是被何处弄得哭出来,不知有多耻辱。何处前后扭着下腰,以大腿压着应殇那愈来愈硬的性器,再用两腿夹着那物,或轻或重地挤压,何处还抵着应殇的额,明知故问 : “你刚刚是想说什么话来着?”
“没、没有……嗯……”应殇尝到传说中的腿交,虽是舒服,还不及直接进入何处体内。然而何处腿间本来便湿滑一片,被灌满的后穴流着精水,这时应殇的性器被夹在何处腿间,何处又时急时缓地摇着腰,也带来猛烈的快感。
“既有话想说,怎不诚实说出来?”何处竟拧着应殇的一边乳首,把二人昂扬的性器并起来,何处挺动着自己的阳物,摩擦着应殇的,逼得应殇连片言只语都几乎说不出来。
“啊嗯、啊……何处,你是不是要活生生的搞死我……怎么突然、突然……”
“我突然怎么了你?”
应殇的话说不完整,便拔高成呻吟,因为何处握着应殇的性器,撸了几下便引到后穴处,下身一沉,就将那大肉棒再次吞入体内,抬动臀部,纯靠他的力气吞吐着应殇的东西。那几年他们的确常做那事,但何处从未如此主动,而应殇也没想过,当何处主动起来时,自己的精力也似被他吸去似的,真是比做神仙要快活。
臀肉与大腿拍击出响亮的劈啪声,大肉棒在早已灌着精水的湿润小穴间冲刺,也弄出噗滋潮声,再加上何处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不住地轻哼,应殇只能握着何处的腰,急速地挺动下身,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理智也被无尽的快感挤到天边去了。
“殇儿……你想我留下来,不是不行,但是,”何处抱紧应殇的肩,梳拢着他那头被汗水弄得微湿、打结的长髮,对他下蛊似地说 : “你至少得做点事,让我想留在你身边。”
“要怎样做?”应殇把性器深埋入何处体内,先不侵佔,爱抚着何处汗湿的背,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挺好,就这样,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做、什么都不去想,简单点……”何处心内暗笑着打量着应殇现在的样子 : 一脸潮红,双眼吐露着疑惑与淫慾,不安的、小心翼翼地凝视着何处,当真是个可爱的大孩子。何处笑叹 : “难怪阿应说我笨,我真的很笨……”这么迟才知道应殇的罩门,他确是太笨,但似乎现在知道也不迟。
“嗯……?”
“没什么,你现在动吧……满足不了我的话,我可真的要再跑一次……”何处每说一句,便轻吻着应殇的颊,应殇也不再问下去,只想着要把这人操干得连名字都要忘掉,那他就再也不会离开了,于是比刚才更投入地操着身上健壮的男体。
几番欢爱,何处没有睡去,趁应殇还在补眠,独个儿出了屋外小溪洗身。这时忽闻远处传来清幽的树笛声,何处赶紧披衣,奔往声源,终在一棵树的枝桠找到一抹身影。那人穿着一件中袖衬衣,牛仔裤跟棕色皮鞋,一片树叶横夹在嘴上,吹出一段童谣,正是何处初化成人身时,阿应常为他吹的安眠曲。
何处不语,坐在那人身边,也摘了一片叶,替那人吹的调子和着音,就这样吹毕一曲,何处才哑着声音说 :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阿应——就是应殄——低笑着,摸了摸何处的脸,又拍拍何处的身体,说 : “没料到你现在的身体比我还高大结实了。”
何处默然不语,只挪了挪臀部,靠着应殄的身子,但已找不回儿时的感觉。应殄笑了一声,弹指间把何处变回一个貌若三四岁的小童,抱在怀里,何处这才微笑。
“这样最妥贴了。”应殄抱着怀里的孩子,感慨不已 : “当年早知你我之间有莫名的缘分,我倒没想到你会成了我儿子的情人。你也真有本事,似乎把我家的傻小子玩弄得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地步。两年来,连他房间的高床软枕也不睡,就守着你的小木屋,怕你哪天忽然回来,他当不成第一个见你的人。”
“我才没有,是殇儿……是阿应的儿子戏弄我在先,他为人也粗心大意,远不及你。”
“呵,那是当然,不然怎能叫你几十年待在镇里,就是为了见我一面。”
何处听得脸也红了。见应殄之前,想了千百条问题,如今见了,却一道题也想不起,只觉得赖在应殄怀中舒适温暖,内心那块空虚也不在了。若应殄果真要待在镇上,何处也愿意留在这里,但他跟应殇的事又该如何处理?
应殄似是猜到何处的心事,说 : “依我看,你纵是对殇儿没有爱情,也未至于无情无分,不然生性冷淡的你也不会和他有那种关係了。”
“阿应……! 你别说了。”何处没想过应殄一下子便单刀直入。
“咳,我倒不是要替我儿子讲好话,而且我这儿子的确就只有修练上有点天份,论到感情,那可真是白痴也不如。但是呢,何处,你不觉得把一个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感觉很妙吗?”应殄心想,当年他照顾何处时无微不至,就把何处养得只会依赖他,故后来有了应殇跟白皎后,採取放养式教育方法,希望两儿子能独立一点。
结果呢? 白皎倒好,可能是因为喝狼奶长大,披着无辜的白兔皮,内里流着鹰狼之血,自小已是一颗小魔星,迷得狼妖一家一阵晕,三不五时去别人家讨饭吃,私下一直把别人的儿子欺负到死,结果还早早把对方吃进肚里去 ; 倒是应殇培养出又臭又硬的脾气,连心上人都气跑了。
说到底,他这做爹的也有责任,既然何处把他说的话都奉若圣旨,他怎么样也得帮应殇一把,又说 : “你再想想,那亲密之事,你也只愿跟殇儿做,刚才我看你身上痕迹密布,应该感觉还不差吧。那小子以前待薄了你,就算你最终还是决定不跟他在一起,可是你再待在他身边十多年,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后才走,不也有趣之极吗? 论法力,那小子就是再修十多年,还是追不上已具仙格的你,你日后要是决定走,当真可以一走了之。”
应殄心想,大概不久后应殇便会借故让何处怀孕,到时有了孩子,何处总会心软,不至于弃子女不顾的。然而,若应殇再把事情弄糟,就算他应殄是大罗神仙,也再救不了他。思及此,应殄在心内默道 : 难得应殇的外貌与他如此相似,怎地在情爱方面那么窝囊? 相比之下,当初他未成年就把白少月弄到手了……现在这小子,不要说娶媳妇了,竟然要他这个当老爷的出来收拾残局,当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阿应,你说得也对。殇儿年轻,定力不足,确实挺容易操控。留在他身边也未尝没趣,但是……”何处在应殄怀里打着呵欠,兴起睡意 : “若你日后每个月能有几天,像现在这般抱着我,跟我说说这几十年来你过了怎样的日子,那就好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仍记挂当年初到人间,还是叫应殄作“爹爹”。这么一想,若真与应殇成婚,岂不是可以明正言顺叫应殄作爹吗? 如此一来,跟应殇在一起也有价值——何处也不是认真地有这想法,只觉日后跟应殇说这话,应殇的面色必然好看得很。
“那又何难之有……”应殄心想,这也要何处顺利从应殇身边逃出来。这应殇,以前待人如草芥,可现在呢? 这小子竟要求应殄不再穿浴衣打扮,硬是逼他作现代青年的打扮,长髮也不让他再蓄了,剪成比应殇之前还短的髮型,也是英姿飒爽。
应殇从来不明白,何处所眷念的,从来不是人的外貌,而是那人的内在与温柔。应殄单手拍着何处的背,另一手又夹起叶片吹着安眠曲调,但愿这两个娃娃有天真能凑成一对,体验春情之好,这才不枉此生。
这时在睡梦中温馨抱着情人的应殇,并不知道自己的情人早已跑到自己爹怀里,且日后每天均被何处尖锐的话跟熟练的挑逗,玩弄于冰火之间,又恨又爱。

桃巖篇01 桃花虽非名贵珍稀的品种,然而寓意吉祥人缘,倒也挤身于花中贵族,与梅兰菊莲等花中君子并称。名气当然还是稍逊于梅与牡丹,前者高洁,后者富贵。可是,说到无何有之镇的洛家,其派头之大,倒是无妖不识。
洛家子孙甚多,又是中原最早化为人形的桃花族,本是撒金碧桃,其花一朵中杂有两三种不同深度的粉红,故所化出的人形也就愈益娇妍。洛族世家曾于人间当过官,官拜丞相,子子孙孙皆有隐瞒身份,在人间生活,故待在无何有之镇中的洛族便也是名门之后。
留在镇上的洛族人大多不喜入世,平生最厌恶官职,子弟终日修习学问,或是效法竹林七贤,薰衣吃药,醉酒纵色。洛族当家也不拘泥于世俗道德,无论子孙是有为或否,也不加干预,深以为各人有各人造化。
洛族的宅第名为桃糜宫,位于镇南平原,气候和暖宜人,四季如春,与长年严寒的悍鹰山大不相同。桃糜宫分为前院,中殿,内庭,其中前院按大小与华丽程度分为正副二殿,作为宴客之用 ; 中殿分四阁,供族中弟子上课学习 ; 内庭是园林,主要为族人居住,以十二地支分为十二楼,族中当家便住在最大的辰龙楼。
每一楼均由桃树围绕,也植以一些不值一提的野花草。这些花草正是花妖的真身,若被人砍去了,那花妖不只道行全丧于一夕,且元神消散,连孤魂野鬼也当不了,因此族中下人的工作便是看管每一楼的桃树。
幸好无何有之镇一直是和平之地,一直由朱雀、白虎、玄武、青龙四神兽看守,又得龙子与西王母娘娘的庇佑,恶妖皆不敢进入此镇,镇中各妖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对洛族而言,这十年八年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那就是现当家洛卿的长子一直气虚体弱,看着似有夭折之虞。话说凡花妖孕子,皆以人形女体怀孕,其后须由夫妇二人合用法力,埋种子于泥土中,作为腹中孩儿日后的原形之身。待得三四年后,那种子发芽成幼株,花妖才得把孩子产下来。
惜洛卿之妻怀孕时,不知为何,那桃花种子只埋下两年,方种得一株弱小的桃树时,洛卿之妻便作动,使长子未足年月便提早产下来,先天不足,自然身子弱。
洛卿本打算日后将当家之位传于其他儿子,可是这长子的相貌遗传了妻子的八成,平素虽任意妄为,但天份高明,是儿女中最聪敏的一人,又善于向父母撒娇,因天生体弱,深得父母怜爱。洛卿打算若这孩子能活到二十,行过了冠礼,日后便让他继任当家。
可别说是二十,这孩子活到十岁,便已生过五六场大病,每次均需数月而癒,他们夫妇俩只得黯然神伤,早就预料要白头人送黑头人了。
这孩子名叫洛桃华,年纪小小便喜跟着族里其他美貌男子的打扮,平日身衣阔脚大口裤,在脚踝处以丝带繫之,方便走动,上身穿着鬆大的衫,开成对襟,露出大片锁骨,在腰间束以带子。两袖口成兜形,此乃人间魏晋南北朝时富家子弟的打扮,因袖子成圆兜形,便需用上极多布料,而这身衣服又是用纱罗等丝绸製成,大概这么一套常服便可抵作寻常人家大半年的花费。
打扮飘逸,然而眉眼稚嫩甜净,也不过只是一个长相精緻的小童。他的皮肤跟桃族人一样,均是白中透红,尤其眼角有一抹往上拖的媚红,正是桃族男子的特徵。可惜他病根深种,终日只吃得下清粥,小菜吃得多便尽数呕出来,每餐之间还得服下两三碗苦药,小孩子哪忍受得了这苦楚? 每日困在床舖,眼看族中子弟在园林外肆意嬉戏,自己见大夫的时间还比见父母要多,洛桃华便渐渐养出一种任性的少爷脾气,将一己对死亡、疾病的恐惧,以愤怒为形式发洩出来,有时也拿下人出气。
心情好的时候,洛桃华倒是一个爱撒娇的孩子,见了娘亲便钻上她的大腿,低呜着 : “孩儿不要吃药,苦……孩儿不如及早死去算了,也不用再受这些。”下人在侧旁听了,也往往怜悯这貌美而体弱的小少爷,加上洛桃华也只是骂着下人,远不算顽劣,故下人也未曾对这少爷心怀怨恨。
可是,最近一两年,洛桃华生病的次数更频密,莫说是离开床舖,连坐起身也需外人帮助。这夜,下人已退出房外守候,洛桃华平躺在床舖上,身上盖着两三张厚棉被还觉寒冷,一张脸白如宣纸,桃族特有的桃红之色在他脸上,只显得病态突兀。他花了好些力气才能侧着身子,看见外面园林的五六株桃树,其中高及十米的两棵桃树是他父母的,其余高约两米的则是他兄弟的,而那株不及一米,树干幼如柳枝的,才是他的桃树。
洛桃华热泪盈眶,他还是一个孩子,说到死亡,还是怕的。且他每天躺在房中,只见到自己的桃树一天天枯萎着,只知当桃树上的花都落下来,便是他元神覆灭之时。如今,桃树上只有不足十朵花,零落可怜。
正是自伤,忽见黑夜中有一矮小之人走近他的桃树,月光下只隐约可见对方也是一小童,面目倒看不清。那小童伸出两手,本想合抱枝干,可这枝干枯瘦幼小,他便只以一手摸上其中一条枝桠,不久,洛桃华觉得手部传来一阵炙热。这半年来,他每每于夜间感到一股热,有时像洗三温暖似的舒服,有时像被太阳炙烤似的,但因身陷梦境,便没有惊醒,只翌日醒来流了一身汗,身体却好了一点。但若那晚没有感到热,翌日便照样病的很重。
这夜洛桃华碰巧失眠,便在清醒时感受到这种热意。他本来身子虚寒,这时一受了一点热,便觉得痛苦不堪,在床上辗转,想高叫出声,却只张开了口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外面那童子猛然转过头,见到洛桃华的反应,便轻跃上园林至洛桃华房间的十步阶梯,身法灵敏轻盈,不似一个小童所能有的身手。洛桃华见床被外多立了一个人,以为对方要折他桃树、害他性命,心急如焚,可他志气甚高,内心坚强,即使真感到害怕也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便用力瞪大一双清灵的黑眼,仇视对方,即使口不能言,也要在死前挽回尊严。
那童子蹲下身,以外貌来看,如十一二岁的孩子,身子骨比洛桃华结实得多,似乎是作上身短襦,下身窄裤黑靴的打扮。他竖着食指贴向嘴唇,另一手平放在洛桃华的额头,洛桃华顿感一股温水暖意从那童子的手下输进自己体内,热气混入血管中,使体内的血气活跃起来,身体猛地一震,一脉浅绯红自双颊蔓向脖颈、胸膛,眼角媚红更盛。
洛桃华不知道,他这种感觉正是一般人剧烈运动后所感到的舒畅,只觉受用无穷,喘气良久才平伏过来。那童子早已撤了手,盘坐在床舖边缘,静观洛桃华的反应,此刻见洛桃华一跃而起,才笑着轻说 : “终于能站起来。”
“嗯,我已几天不曾站起身,现在竟完全不觉得头晕了。”洛桃华已明白这童子并不是要害他,已放下戒心,兴奋地围着对方小跑起来。只是跑了两三圈,又一阵喘息咳嗽,被那童子扶着躺下。洛桃华不满地说 : “怎么现在又辛苦起来?”
童子低笑说 : “我只输给你少量精气,你便兴奋得跑动起来。你本身体弱,须得固本培元,要病好,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你来治我的病么?”
那童子颔首 : “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事,绝不可以跟任何人提及有我之存在,不然便是你快要死了,我也不来医你的病。你怕死么?”
洛桃华本要说不怕,但这童子既是来帮他,他面对这人,心内的高傲放下不少,只想好好亲近这之人,如亲近兄长一般,心内一旦有了依赖,便像个寻常孩子般承认自己的恐惧 : “我怕,但是我听到下人交头接耳,说我大概是这两三年间便要死了。”
“的确是……”童子又说 : “但那是在你未遇上我之前。你若乖乖听我话,全心全意信着我,我便会根除你的病。”
洛桃华本想再说话,可嘴唇被一块软软的东西盖着,双眼被那童子以掌覆着,便顺势合起来。只觉一股清甜凉快的气息传入他嘴中,中和了刚才身体的热气,此时温度最宜人,洛桃华便渐渐睡着,也不知那童子什么时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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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桃巖篇02 洛桃华等了三晚,那童子终于来了。这次,那童子带了一盏半旧的菜油灯,在洛桃华房里点燃了,因菜油灯的灯光暗淡,便不会引起房外下人的注意。灯光中,洛桃华方见了这童子的面目 : 长着一副浓剑眉,眼形普通却暗藏星光,浅棕皮肤,身体健康结实,不难看出日后也会长成刚健男子,但身上隐有一股清灵山川之气,使他的相貌全无刚勇杀气,倒似隐士。这童子的衣料与服饰一样简朴,只衣棉麻之类,与洛桃华的绸衣成对比。
“你怎么好几日不来了。”洛桃华语带嗔怪,坐在床被,与席地而坐的童子对视。
童子一双薄唇带了温和笑意 : “我每次为你治病,也虚耗我自身精力,须得两三日后,精气复原,才能来助你。”
洛桃华叹息说 : “就是不来治我病,也可以来看我。你知道吗? 我每天除却吃药、读书、吃饭之外,便是眼光光的躺着,睡又睡不了。族中兄弟知我是当家后人,又见我体弱,不敢打扰。”平时洛桃华也只能跟父母、大夫和专来教导他的夫子谈话,像这样跟一个同辈友人相坐而谈,根本是无法想像之事。
那童子握着洛桃华的手,催他闭上眼,洛桃华又感到唇上覆着那天的柔软,一阵清气度入他体内,好奇睁眼一看,只见那童子的脸在眼前放到极大,才反应到原来对方在吃他的嘴唇。他知这行为是亲吻,且只有夫妇才能这样做,大惊之下推开童子,童子未收敛气息便被洛桃华一推,只觉体内几道真气紊乱往返,逼得他吐了一小口鲜血。
“你、你怎么……你不能对我做这事!”洛桃华刚责备过对方,就见对方嘴角一道血痕,吓得不轻,又忘了之前被那童子轻薄的事,担心得上前扶起对方,擦去他口角的血。
“我这是要医治你……把精气直接过渡到你体内。”那童子气若柔丝,不久也平伏起来,只是脸上苍白,不复刚才英气 : “你在我运气之时推开我,使我受惊,一时调息不定才吐血,没什么大碍。你既然不喜我这样做,我就再也不来了。”
那童子还未离去,已教洛桃华手脚并用地熊抱着 : “不、不……不能走。难怪你每次吻过我后,我也觉得一股力气涌现体内,舒畅不已。我以后也不再伤害你,你不治我的病也可以,但不要让我一个人待着,我不想死前连一个人也看不见。”
童子心软了,他是喜爱这小少爷才甘愿冒险来接近他,现下洛桃华以软糯的声气苦苦哀求,他怎硬得下心肠? 是以他也任由洛桃华抱着 : “我不走,也不会让你死去,就算你日后要死,也(推荐资讯:英语文章,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决不会孤独一个人。既然你要我待着,便记着我的名字吧,我是巖浚。”
洛桃华这才放开巖浚,笑得天真 : “我是……”
巖浚早一步以唇封着他的,又渡给他一口带着腥甜的精气,细说 : “我知你是桃华,你比我年幼许多,我以后就叫你华儿。”
洛桃华感到男子间的亲吻甚是怪异,可是教巖浚多亲几次,便说服自己 : 这是不含情爱的亲吻,又不是世间男女的那种吻,两人既是男子,便不好婆婆妈妈的计较。可是,这时两人间的亲吻只为过渡精气,四片唇相贴,全无温存激情,的确不同于情爱之吻。
此后巖浚断断续续为洛桃华治病一年,病情果大见起色,洛桃华一个月中,有一半日子能到园林散步,身体慢慢长大起来,纵是比同年人要纤瘦,到底也长高了五六公分,其桃树上也结了二三十朵花,渐有茁壮之貌。
可是,洛桃华竟仍不知道巖浚的原形为何,更不知他住在哪里。每当问及,巖浚起初仍会淡笑着说 : “我就住在你家。”被洛桃华多问几次,就板着脸说 : “华儿,你若再问,我便不再跟你好了,也不给你治病。”
洛桃华不愿失去这朋友,更重要的是,自己刚免于夭折,怎肯放走这灵丹妙药,只好闭着嘴,乖乖地说起别的话题来。巖浚虽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但见闻甚广,前朝之事也曾听闻,说出不少镇上、以至人间的掌故,也带了人间的玩意来跟洛桃华玩,比如抛豆袋、蹴鞠、草蚱蜢跟各种民间小吃甜点,逗得洛桃华欢笑不绝,身心也健康起来。
每一晚,巖浚均握着洛桃华的手,直至洛桃华睡去,卯时前便静静离去。洛桃华到底好奇巖浚的原形,心内也隐有不安 : 他洛族好歹是名门,若巖浚是什么妖物,端的来害他,就糟糕了。他也知道自己卑劣,巖浚待他极好,他却忍不住以小人之心猜度对方。可是,洛桃华终日怕自己早死,又长期缺乏兄弟友爱,弟弟众多,分薄了父母对他的宠爱,使他年纪小小便颇富疑心,总无法真心信赖他人。
他闭着眼,胸口平伏有致,装作已睡着的模样,再过半个时辰,便感到巖浚放开他的手,再过一会儿,洛桃华静静翻身,披上挡风的长睡袍,站在梯级眺望,见到巖浚的身形隐于园林桃树间,隔着约廿米的距离尾随着他。
巖浚所走之路十分複杂,左转右转了十多次,洛桃华又未曾于夜间出外,也绝少走到内庭深处,心中也怕不能源路回去辰龙楼。再过一会儿,他已跟着巖浚去到内庭最偏僻的亥湖楼。这楼日久失修,平时住着老弱伤残的下人,楼外也没几株桃树,均显衰微之状,还有一池静水,与前院正殿附近清澈宽广的落情湖大不相同。这湖岸边细草上,独放着一块巨岩,比一个成年女子还要高,色泽棕灰,比一般山岩温润平滑,彷彿人手抚上去,也不会被一般岩石的沙石碎弄伤。
巖浚走到大石旁,盘腿而坐,下颔微扬,昇起一股缭绕云烟,逐渐浓厚,盖过他的身影,待烟消散后,巖浚人不见了,只见一个正值壮年、面目俊朗的男子缓缓站起,身上所穿的却是巖浚刚才的服饰,面目也极为相似。洛桃华暗自大骇,躲在树丛间观察这一切,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仍只石化在原地。
那男子——毫无疑问是巖浚的本来面目——往湖中捞水,洗了一把脸,便观望湖外围墙,似是等人。果然,用不着半个时辰,围墙外闪过一条白影,一只庞大的西伯利亚虎竟立于危墙之上,这画面如见到一个上百斤的胖子在走绳。
那虎与寻常品种的西伯利亚虎不同,毛色偏白,若不是身上夹有少许黄毛,再有额间一撮金毛,骤眼一看倒似白虎。这老虎安静灵敏如猫,那围墙这约四五米,牠轻轻纵身一跳,便无声落地,甩一甩头,那柔顺的毛髮随之甩动,半晌便伏在草地静卧,闭目养神。
“啸兄,你今晚来得迟了。”巖浚也随意坐在湖边,直想伸手去摸那虎的脸。
那名曰啸的老虎往一旁躲闪,咕哝一声,似人的笑声,虎脸竟露出相当人性化的表情,如在嘲笑巖浚。
巖浚一脸不服,表情有孩子气,依稀看出方才的孩子脸容。他先是装作无事,过了一会儿忽然飞身扑去啸身上,啸闪避不及,电光火石间在一团黄光下化作人形,是一名身体强壮的汉子,面目煞气大于英俊,但眉眼深邃,一头黄白夹杂的中长髮刚好贴着双肩,配上那傲视天下万民的气势,惊心动魄。
“老夫平生最恶身体接触。”化作人身的啸说。
巖浚瞄了瞄啸赤精大条的身体,说 : “胡啸兄,我俩相识几百年,你怎能如此无情? 且你我年纪相约,你只比我虚长几十年,也不用自称老夫。我看你不像老夫,像大侠。”
胡啸没说话,双脚插入湖水,适应凉水温度后便潜入湖中游了一圈,伸出头来时,双手抹着脸,把湿透(推荐阅读:口述情感故事大全,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的髮全往脑后梳,月光下,那张脸的煞气少了,水在肌肉贲起的身体上流动,把那身深黝的皮肤衬得发亮。
“你今晚也去见了那小娃儿吗? 那个桃花洛族的病鬼。”胡啸冷哼。
巖浚低叹 : “那娃儿还在襁褓中,我便一直看着他,每隔一个月便往他的桃树输送精气,才勉强保住他性命。这几年我的精气也好似不顶用了,后来一晚被那娃儿碰个正着,我尝试直接输他精气,他的体质竟大为改善……他还有得救。”
“有救没救?”胡啸冷嘲 : “我只怕再弄下去,没救的是你。虽你有几百年道行,然而现在晚晚去那娃儿的房间,恐怕你熬不上三年便石崩魂散了。”
巖浚性情平和,提及自己性命仍云淡风清 : “我的确有愧于那小娃儿,甚至对不起四百年前洛家的祖先……我本只是泰山一块巨岩,当时洛家大爷见我颇有灵气,请得族中几十名大汉将我搬来镇上。镇中空气与俗世不同,是极利于妖精修练,我要不是得了洛家的恩,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我却没有守好洛家子孙,致使那娃儿……”
“哼,这桃糜宫的桃花多近数百,难道其中有一两棵枯了,便得怪你的罪么?”胡啸缓慢地游着背泳,一层霜光罩于面庞,愈显得轮廓深刻 : “咱们修成妖,你道是真喜于走这妖道吗? 还不是想游离生死之外,闲云野鹤,在外逍遥。谁想到那娃儿的桃树长到两岁时,便在你远游时出了事? 是他的命数,与人无尤。”
“你不明白……胡啸,你向来冷情刻薄,又怎知人情? 纵是我这顽石,也被这内疚折腾了十年。”
“内疚? 当真只是报洛家之恩?”胡啸笑得残酷 : “你说,你这十年,每次去为那桃树输送精气,有哪一次不是扮作童子之形? 还刻意变得跟那小娃差不多岁数,你敢说你不是想亲近他? 你心底明白,年岁相近的孩子容易亲近起来,若你以成年之姿碰见那小娃,他便只把你当成长辈。”
巖浚被胡啸一阵抢白,一时说不出话内,耳根处赤红一片,显然是说中心事。洛桃华隐于树林,惊怒之余又觉噁心,一阵气急攻心,便晕倒于树林中。但巖浚并未发现,与胡啸闲谈至五更天,至天空泛起一阵蓝白,他悠悠走到辰龙楼前,想一看洛桃华的睡脸,床舖上哪里有人? 桃花尽落,一地残红,只余枝头上两三朵小花。巖浚急至亥湖楼,又化为虎身的胡啸好整以暇地一弓身,似乎早知巖浚在找什么。
“那娃儿躺在前方树林……呵,这一躺就半晚,怕是未死也残废了。”
巖浚冲入林中,果然见洛桃华弱小的身子埋于乱叶中,他面色灰白,眼角的桃红色几近消散,这正是桃族将死之兆。巖浚已来不及质问胡啸用意在何,只以壮年之姿抱起孩子,也不计较碰到洛族人了,不及一柱香时间便翻过大半个内庭,把洛桃华带回辰龙楼。是时,楼中大乱,所有下人都彻夜找寻失蹤的小少爷,只是因无人料到他会去了宫中最偏僻之处,才一直没去搜索亥湖楼,也就未曾惊动巖浚他们。
有下人见一陌生男子抱着奄奄一息的少爷,连忙布了阵要杀巖浚。巖浚只是沉着脸,绷紧声音 : “你们若想小少爷活命,便不得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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