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生

    写下这篇文章,了却了我久违的心愿。
  
  或许,爸爸永远不可能看见这篇文章,但他却影响了我的一生。
  
  很小的时候,我经常诧异,我有两个奶奶、两个爷爷。一个叫奶奶、爷爷,一个叫后院的奶奶、爷爷。等我懵懵懂懂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我爸爸是7、8岁的时候过继给我现在的奶奶爷爷的,我的两个爷爷是亲兄弟,爸爸他们当时兄弟姐妹有6个,我现在的爷爷奶奶没有孩子,所以就把爸爸过继来当儿子。
  
  爸爸很小的时候,学习特别好。当时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在我们县中上初中的人。可惜,当时赶上了文化大革命,爸爸没有了机会上高中,也没有了机会考大学。所以后来,爸爸一直鼓励我们兄弟俩上学,他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俩上学,以完成他年轻时候的梦想,说来也巧合,我当年上初一的班主任就是我爸爸上学时候的语文老师——王紫霞老师。爸爸初中毕业以后,就回到村里务农了,那时因为爸爸是有文化的人,加上我奶奶是老党员,家庭出身也好,所以爸爸18岁就入党了,爸爸当过村小学的代课老师,村里夜校的老师,当过大队民兵指导员,当过生产队会计、队长。那时,村里可以推荐上大学,并且还都是重点大学,爸爸属于又红又专的,曾经几次被村里推荐去北京上大学,也许是我奶奶有私心,千方百计留爸爸给她养老送终,一直没有答应爸爸出去上学。所以,等我那天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爸爸破例喝了几杯酒,话也比平时多了很多。再后来有了企业招工的机会,由于我的一个亲戚,我奶奶的妹夫是公社书记,当时是我们那片最大的官,只要他一句话,当时去唐山、秦皇岛或者县里的很多企业都没问题,每次遇到这样的机会,爸爸都是主动拒绝,根本不用奶奶征求他的意见。因为这些事,我长大后傻傻地问过爸爸后悔不?爸爸只是清淡地说了一句:“当时我过继给你奶奶家的时候,我是点头的”。
  
  一句承诺,爸爸用他的一生坚守着,
  
  一句承诺,爸爸用他的行为实践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还记得奶奶病逝前,只要求让爸爸进去和她说话,连跟爷爷都没做最后的道别,爸爸后来告诉我,奶奶当时跟他说亏欠了爸爸的一生,爸爸还是很平静的说了那句:“当时我是点了头的”,一生的相守,爸爸用自己的身躯陪护了爷爷奶奶;用自己的双手,送走了爷爷奶奶。
  
  爸爸对奶奶是言听计从的,还记得我小时候,爸爸去赶集给家里买一些日用品,奶奶每次只给当天所需的钱,每次回来还要仔细算账,多余的钱都要上交奶奶的,其实奶奶根本不识字,但是爸爸也会一分一厘给说清楚。不过还真有一次例外,记得那年我好像7、8岁的样子,爸爸去赶集时候,偷偷花了1毛钱买了一张电影票去看了一场武侠片,那时候正流行的。回来后,跟奶奶说了,挨了奶奶数落半天,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爸爸只有27、8岁,(爸爸20岁就有了我,我怀疑那是奶奶当时为了留爸爸在身边的原故),我都不敢对比自己27、8岁时候的样子,真的有很多的惭愧。
  
  爸爸不善言谈,无论是我上学还是工作以后,爸爸很少跟我聊一聊学习或者工作上的事,也不会像妈妈一样,每次我回老家都很激动,但爸爸用他的行动陪护着我,现在每次我回老家,总喜欢去小时候爬过的山、走过的岭去看一看,爸爸每次都会主动带着我去,背着手,微驼着背,尽管我俩一路很少说话,但是遇到好吃的苹果、核桃什么的水果,爸爸总会悄悄装进口袋,回家后放进我的包裹之中。
  
  爸爸的毅力是坚定的,我从不记得在爸爸眼里有什么困难,记得要上大学的时候,离家那么远的路,我当时最远就知道县城,心里难免会很紧张,妈妈也是在临行的前几天坐立不安,到时爸爸很沉着,他从亲戚家借了本地图,看了看大致的方向,知道了从哪里坐车,哪里倒车,就带着我背着行李,一路行走了1000多公里,一直把我送到学校。其实爸爸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但爸爸一直说一个男人,将来总要闯的。
  
  爸爸一直是我家的主要劳力,当年在生产队也好,还是承包到户也好,爸爸总是用自己的劳动来积淀家里的殷实,尽管爸爸总说,他没有能力让家过的更富裕,但在我的眼里,无论是上对爷爷奶奶,还是下对我们这些孩子,爸爸都是在尽他的全力。爸爸是不爱钱的,在我小时候爸爸身上从来不带钱,花钱都是跟奶奶要,现在爸爸出去玩麻将也要跟妈妈要钱,我劝过几次妈妈给爸爸一些零花钱,妈妈说他自己不要。就连现在每次回家,我悄悄给他一些钱,等我走后他也把钱交给妈妈,也许这样他更安心。
  
  爸爸用一生陪伴着爷爷奶奶,等现在他上了年纪后,我没有办法经常陪在爸妈身边,这时候,爸爸总是说你是上班的人,没有那么自由,不用惦记我们。尽管我知道抽烟喝酒对身体是无益处的,但是每逢过年过节,我还是愿意陪爸爸喝上两盅,抽上两颗,彼此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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