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父爱

没做过父亲的人是不会懂得父爱的。老吴近来得子,把儿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有了儿子以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双肩挑了责任,更显得有男人味。一次我半开玩笑地问他:“要是你儿子混蛋无恶不作怎么办?”他说:“再混再烂也是我儿子,为了儿子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不管他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他。”如此父爱不禁让我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老子走的时候,我16岁,正是年少轻狂叛逆不羁的时刻。在高中读书,上课小说手机睡觉,下课泡妞打球喧闹,晚上还跳楼翻墙上网,把老师和爸妈气得干瞪眼。到后来甚至休学回家,准备外出打工。我老子对我的期望一直很高,希望我考个好大学,安身立命,对我一向很好。除了吸烟喝酒赌钱不上网这些我没有的坏习惯外,基本没有什么好让我挑剔的了。我休学回家的事,没先告诉他,因为老师太想我离开的缘故,也没有通知家长,我回镇上时,他在桥头和人聊天,看见我,便问:“怎么回来了,放假了吗?”我有些不敢看他,低着头:“没有,我不想读了。”用眼睛瞟着他,他却出奇地镇定:“为什么不想读了呢?”我鼓起勇气直面他:“我想出去打一段时间的工,去外面见见世面,休学证我办了,如果想读也还可以再回去读。”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随你吧,前两天我去成都检查,肝癌晚期,医院都不收了,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说的很平淡,像说别人的事一般。我却感觉到了他心中无可奈何的悲伤。但我却在心里欺骗自己:“肝癌并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不能为了这点事放弃向往已久的打工生活。”于是下定决心依然去打工。 在成都打工两个月,不曾打电话给家里,偶然一天晚上,心莫名的震动不安,于是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妈,聊了两句,让我和爸说话。爸接过话筒,我叫了声爸,他就哭了起来,声音颤抖着:“平平啊,你出去这么久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呢?我们好担心你知道吗?我现在病得很厉害,走路都走不动,需要人扶着,浑身上下都痛。就是放心不下你,你在外面还好吧?”我听了眼泪不自觉就掉下来了,我说:“爸,我很好,我明天就回来。” 第二天我就请假回了家,左邻右舍都聚在家里帮忙照顾爸,我才知道爸病的是多么严重。爸睡在床上,虚弱至极,身体变得很消瘦,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一脸毫无血色,加上皱纹,看起来像老了三十岁。看见他的样子,我心里一酸,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有种跪下的冲动。我叫了声:“爸。”拉住了他的手,干瘪的皮肤和厚厚的老茧,在我手里却那么冰凉。他看着我,眼里全是血丝,无力地说:“回来了吗?我已经有十多天没睡觉了,睡不着,全身都痛。走也走不动,拉屎拉尿都要人扶着。”我说:“爸,你会好起来的。”他痛苦地摇头,双眼望着我:“你人长大了,该懂事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我哽咽着点头。 过了十多天,爸走了,妈和大伯五姨他们张罗后事。爸走了,我没流泪,我想:对他,对我,都是种解脱吧!后来的几天,我有些颓废,和妈吵了两架,又到成都打工了,没多久妈也改嫁了。我想:人生中,总有一些事是要经历的,反正走过了,无悔就好。可是,我这一生,注定要后悔在爸的身影中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爸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在那些充满鸟鸣的早晨,他踏进我房间的第一刻我就醒了,休学的前几天,心也有莫名的躁动。那晚若不是心里震动不安,可能爸去了我都依然不知。只剩以前不懂的太多,以至于失去太多。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恍然如隔世,这三月的大好春光,花洁似雪,芽嫩如黄。18岁的清明,未曾下雨,但坐在讲台前的我,却泪如雨下。我终究是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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