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喝酒玩的游戏 丰满老妇

为何去俄罗斯游玩,导游经常劝告男游客尽量不要和当地姑娘喝酒

十三、十四 十三第三度见到Fred时,是他来赴公司的董事会议。双方合作细节早底定,只待签约,也各有负责的部门人员,他亲来,是为陈立人作面子,以消少数董事心中对合作的歧义。陈立人能主导董事会近九成决定,余下一成是看家中长辈一点薄面,但他行事求稳妥,一点口实都不落,便请Fred到场,表示诚意的意思。我未有资格参与董事会,待在部门办公室里忙了一上午,直到秘书Elin来和我对行程,说了两句,玻璃门忽被敲了敲。是Fred,我不禁诧异。Fred露出一丝微笑,「我有没有打扰了?」我起身请他进来,「当然没有的,Hughes先生,是合作细节还要再讨论吗?」Fred道:「哦,不是,那个没问题,我只是找你说一下话。」我微怔,不待去示意Elin,她便对Fred嫣然颔首,转身踩着高跟皮靴离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办公桌前有张沙发,我请Fred过去坐,他却摇头。我便随意,直接问:「Hughes先生想和我说什么?」Fred面露一丝难色,又或者是迟疑,片刻道:「我是想和你聊Kuan。」Kuan?聊赵宽宜?我先一怔,然后笑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Fred未解释,他看着我,神情比刚才坚定。他道:「我听说,你跟他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关係也很好。」顿了顿,「你和他母亲也熟悉。」坦白讲,知道我认识赵宽宜的人不少,而知晓我和赵小姐交情匪浅的更多。我不意外他曾听说。可所谓听说,又是听谁说的?总不会是赵宽宜。他不轻易对人聊私事的,尤其提到他母亲,以往不注意跟我讲得多了,便会自顾沉默。至于,跟我的关係…我相信,如今他必不会要说起来。我想了想,道:「我仍不明白你的意思。假如你想知道什么,最好亲自问他。」Fred嘴角扯了一下,「问他,他难道会说?」我不语,可忆起了那日在吧台,Fred掉头而去的那一幕。我未多想过其中如何,但非是猜不明白。我也只敢猜。多年来,赵宽宜所择全是女伴,即使在那段毫不收束的年岁。他从前不避聊性事,话中对象亦是女的。虽然我曾见他跟一个男人接吻,可仅止那次,一点都不能表示什么。我便有时想,倘若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男人名姓,也许我就不至于顾忌太多。但,始终是个假如。我只有对Fred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就算他不讲,都不该来问我。」Fred默然,道:「我会找你,也不是无缘无故。认识Kuan这样久,我从没看过他请过谁喝酒,你是第一个。」我笑了笑。「你只是没看过吧,不表示他没有请过旁人。」「肯定没有过。」Fred语气好似信誓旦旦,我略有些烦。我明白这是没什么意义的,他请我喝酒,而我总也有请过他的。我不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Fred也直接:「你和Kuan是什么样的关係?」我笑:「你不是听说了?我们的确认识很久,我跟赵女士熟悉,也都是大家知道的,不知道你为何要细究。」Fred沉默了有一会儿,好似斟酌。终于,他讲:「我跟Kuan也认识了很久,我一直对他——我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奇怪,我对他的关心,是远超过朋友的感情,你能明白吗?」我感到心口微悸,就听自己讲:「不,我不觉得奇怪,我可以明白。」Fred嘴角轻扯,续道:「我知道他身边只有女伴,但是,你应该能感觉,Kuan很特别,受他吸引的不只女人,他也清楚,他从没有表现过一点厌恶,可他也没有——」顿了顿,神情略消沉,「这样久了,我一直不明白他想什么。」我只有沉默。说完这些,Fred好似已无话,又见我不开口,露出尴尬一般的神态。看他似站立难安,我想了想说:「你也认识他许久,应该知道他脾气,我没什么能和你讲的。」Fred沉默。片刻,他道:「我很抱歉,说了这一堆。」我说:「不会。」「打扰你。」我微笑,开了办公室门。秘书Elin机灵的上前接手,领他离开。我回身,走到办公桌前。我拿起菸,点了一根。慢慢的抽了会儿,我想了想,用手机拨了通电话,那头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我问:「忙吗?」「忙呢!」邱亦森答。我笑,手里撢了烟灰,「放下别管了。」邱亦森回:「老闆,正给人剪髮啊,能不管?」「排给别人剪。」我说:「老闆我心情不太爽快,让你关店不作生意。」那头沉默了好半晌,才听邱亦森没好气的回:「——算我怕了你,行啦,就关店等你来。」最后还是邱亦森过来找我。邱亦森不客气的指使我,开车去迪化街喝茶。茶馆就在霞海城隍庙附近,那里有许多街屋,它是在其中一幢,一楼前头卖有各色艺品,要上了楼梯,才是喝茶的地方。迪化街比起从前,又变了不少去。我小时来并不是现今的模样,那一次,是在过年前,母亲携我跟嫁在板桥的大阿姨一起来办年货。印象里都是人,摩肩擦踵,扑面的热意混含各种的气味,各种的声音。那回就走了一小段,我身上新穿的一件小外套被挤得皱巴巴,鞋面也不知在哪里碰污了。我受不了,和母亲吵,她无可奈何只能先带我回家。这段经历我以前曾和赵宽宜讲过,还天真的问他妈妈有没有去那里办过年货。他说,办年货当然是要的,但这种事怎么也不会轮到他妈妈来做。想想也是的,赵家再无人了,也不会要赵小姐来烦这些事情。以平常日子来看,茶馆内的客人不少,邱亦森原属意坐里头客厅的沙发座,可惜已满,我们只能择了窗边的位子。邱亦森要了一壶东方美人茶。随茶送上的点心有四色蜜饯,以及乾果蛋糕,是他最喜欢吃的,便喜孜孜得很。我只喝茶,慷慨的将点心都让予他,口里道:「今天人倒是多。」邱亦森道:「办年货办得累了,就上来喝喝茶吧。」我微怔,「开始办年货了?这么快?」「哪里快。」邱亦森说:「再两个多礼拜就过年啦。」难怪,这一阵赵小姐都未和我联繫,她以往快近过年就要飞去瑞士,而通常,赵宽宜也会跟着去。我想了想,说:「前几天我去参加一个精錶展示,在那里遇到赵宽宜。他身边有一个女伴,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邱亦森端茶喝,听着只微一挑眉。我继续说:「他跟我讲,他…在考虑要和对方谈。」邱亦森呵了声。「你们还真的和好了?」我耸肩。「我当然不比你了解他,但他跟你讲这个,可见心里是不怪你啦。」我默然,低道:「其实我也没有很了解他。」邱亦森未予置评,只又说:「然后呢?他跟对方在一起了?」「他那时说考虑,现在不晓得情况。」我说。邱亦森觑着我,:「是你不想去问进度吧。」我不讲话。「其实他找个人谈了也好,你也能好好找人谈。」邱亦森说。我笑,「说得好像是他妨碍了我一样。」邱亦森也笑,却有几分讥诮:「难道不是?」我未语,端茶来喝。「好吧。」邱亦森叹道:「算我说错。」我开口:「你也不算说错。他一直是这样,从来也没有另一种选择,是我错觉。」Fred说得是他自己,但何尝也不是我所想?赵宽宜身边除了女伴,亦从不缺对他有意思的男性,他不厌恶也不疏远,甚至也有亲密。我跟Fred,甚至是赵宽宜从前那个巴西裔同学,一点也没有不同。我们都想得到赵宽宜,可在他眼里,谁也未曾特别,谁也未曾懂得过他。邱亦森看着我,「其实只是一句话。」我答他:「我知道。」但,我不敢啊。倘若说了,连在他心里那点薄弱的位置都没了,到时该怎么办?可能见我消沉,邱亦森便转开了话题。他近来想再开第二家髮廊,从去年底就开始找店面,看设计。我听他说,偶尔给一些意见,这么一会儿工夫,时间就打发了过去。邱亦森想顺便去买点乾货,我让他先下楼,拿帐单去结。到柜台前,我递出帐单,一只手却也从旁递上,服务人员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转头,是个穿着体面的老先生。他和我对上眼,眉眼微挑,我不由恭谨神态,喊他一声赵老。赵老,赵寓甫,联天集团的创始人。他是赵小姐的父亲,赵宽宜的外公。陈立人初接手事业时,他帮忙许多,因此我和他接触过好几次。但其实在更久以前,我便见过赵老的。赵宽宜小时有一阵子是住到他外公家里,他曾经带我去过。赵老已在五年前退休了,还办宴会,但当时我是跟陈立人以嘉宾的身份赴会。此刻,听我喊,赵老深刻的眉眼舒展。比起赵宽宜,赵老所混血统单纯的多,西洋血统更明显了些。我让服务人员先为他结单。「好久不见你了,立人那里近期很忙吗?」赵老问。「是有点忙。」我说。赵老道:「注重事业是挺好的,但也不要过头。」我笑了笑,「您说得是。」又问:「您也来这里喝茶,您今日和谁来呀?」赵老正要答,已有一个人先喊了他。「外公——」那声音一顿,「程景诚?」我一愣,转过身去,果然见到是赵宽宜,他一手拿了个女士皮包,一手半搀着一个打扮端庄的老太太走来。我着实诧异。那老太太问赵宽宜:「认识的?这是谁家的?」赵宽宜道:「是程家的,程景诚。」我连忙问候:「您好。」「嗳。」老太太一笑,从赵宽宜手里接过皮包,对赵老说:「你怎么就来付帐了?说好我请的。」赵老道:「妳请和我请不都一样。」「可不一样,我不是请你。」「那我也不是请妳…」我不禁看了眼赵宽宜,他面色未变,只是掏出皮夹,直接拿出一张信用卡给了等待一阵的服务人员。赵老见了,眉头微皱。「嗳,这下好了。」老太太不满意的瞪了赵老一眼。赵老便似埋怨的瞅向赵宽宜。我忍不住好笑,都说老人如小孩,倒是真的。谁能想到从前在商场雷厉风行的赵老,也有这样的神情。赵宽宜仍旧自如,道:「外公外婆,你们先下楼吧。」「那好。」老太太说,挽好皮包,掉头就走,也不管赵老。赵老好似习惯,也不介意,只来和我道:「看什么时候来家里坐坐吧。」我一怔,不及答话,赵老便下楼。「那个…」我看向赵宽宜。「外公都这么说了,你就看个时间吧。」赵宽宜说,他亦看来,就伸出手抽走我手里的帐单,再递给服务人员,「连这个一起结了。」「啊好的,请稍等。」我还在反刍他前面那句,一时没反应,过后回神,已来不及阻止。「你不用…」赵宽宜淡道:「正好顺便。」我愣了愣,只有说一句谢谢。赵宽宜微扬眉,好似我的道谢是多此一举。我心中明了,就如他所说的,仅是顺便。我看他签单,想了想,问:「你今年不去瑞士?」赵宽宜只应了声,接过签单,流水般的签名。我再未多问,当他是回答了。待下楼后,我和赵老夫妇再致过意,看他们三人离开后,便去寻邱亦森。他一早就瞧见赵宽宜,眼睛都瞪大了。「这样巧?」「是啊。」我苦笑:「这样巧。」十四于父亲来说,过年大约是一件很烦心的事,从前如此,而今更是。父亲是爷爷奶奶来台后才生的,兄姐弟之间差了近十来岁。当时,爷爷任职一间小公司,刚升为经理,不再需时时应酬,故父亲好似独生子,佔去爷爷奶奶全部关爱。父亲高中毕业,申请留学去美,待了四年,之后回来进了家公司上班,做不到一年,便面临老闆想收掉公司移民的局面。父亲认为公司仍有发展性,就拿老家公寓去贷款,接手来做,慢慢也真是做出一番成果,但拿公寓贷款的事,让大伯和姑姑很不高兴;他们闹了一场。手足之间感情原就浅薄,经过这件事更不相往来,父亲结婚时,两家人都未到场。直到我出生后一年,爷爷过世,三人关係才稍见破冰,但也讲不了几句话。那时奶奶还在,可年岁大了,大伯一家便搬回公寓照应,过年时,父亲带母亲和我回去,两方处得都不自在。后来过节,父亲回去,总吃过年夜饭便走。奶奶去后,头一两年,父亲仍带了母亲跟我回公寓,可后来,似有原故,总之我们再没去过。但我对过年开始有印象的,都不是这些,是在外公家。长久以来,除夕的大清早,一家人就要搭机南下高雄。即使两人关係正不睦,我留美未归,只他两人依然回去如常。这是除了离婚,母亲妥协再妥协,仅余的不退让。父亲无法不同意,他和母亲之间才具婚姻效力,另一边在法律上不过一个温柔乡。但在岳丈家中,父亲更要愁眉深锁。外公一家在当地有名望,亲族许多,走一整条街,处处都是认识的。父亲已惯了往来交际,可在这一干亲友面前,却似惜话如金。父亲非要端姿态,只因不通闽南话。其实长年下来,多少有讲得通的,但或许自觉不够底气,近几年他反而更沉默得多。对此情形,母亲总漠然看待。或许是因为回了家,那是她的堡垒,父亲再不能用感情伤害她。我对过年回高雄,却也不太起劲。当然,若和父亲比,我还是乐意一点的。母亲许多兄弟姊妹,我的表兄弟表姊妹便不少,但感情普普通通,总是过年相见玩成一片,回头就生分。主要是彼此年岁相近,难免被比较,小时是成绩,大了换事业,再至婚姻事,长辈们好似讲不腻,年年要探问,说长论短。不过,我心里无精打采,但到年节时便一个约也未排,照例除夕当日早上和父母亲一起出门。而今早不搭飞机,改乘高铁。自高铁开通,往来南北再方便很多,不必赶提前划位,也不像搭火车一般要费劲和人挤。近来,到除夕才返乡的人不少,普通对号座几近卖空,为了乘得舒适些,我一早订好商务座位。路程不远,一个半小时便到达。高雄不似台北阴冷,有日光溶溶,但毕竟冬天,迎面的风里仍挟带了丝丝冰凉。母亲先前联繫过二舅来接,一出车站就见到了人。外公家不在市中心,但不算偏远,从高铁车站过去要半小时车程,在车上,母亲和二舅熟练的以闽南话话家常。对闽南话,我比父亲好些,能听也可以讲一点,二舅来问候,多少能搭腔。二舅年岁小父亲一些,两人关係还好——其实不只二舅,父亲和母亲这边的亲友全都是还好。初碰面时,二舅仅对父亲点头,就当打了招呼,途中不曾聊上话。到了外公那里,刚刚进屋子,各方又一阵问候,几个阿姨,大舅小舅,也有年轻人,都是似面生似熟悉,喊不出称呼的。外公外婆年纪大,多在房里休息,我跟父母亲一起去问安。外公脑子还很清明,当父亲的面,问我工作的事。外公的暗示,我听得明白,而一旁的母亲,不必看,亦能知她神情有企盼。她总觉得,父亲的公司终要我接手,即使不是,也不用辛苦吃人家一口饭,好处只能是别人的。她盼的这些,我半点都无争取的心思,无论是进入父亲公司,或者接受外公这边更好的条件。何况,能吃上陈立人所给的一口饭可不容易。他没那么好心。至于父亲如何想的…他既未有说的意思,那么我又何必去问。接到赵宽宜的来电时,我已教一个表妹纠缠近一个小时。这个表妹是四阿姨最小的女儿,才去大学唸了一学期,知我以前申请过交换学生,年夜饭方吃过,一大家子待客厅里闲话,就来问我。几个长辈在,我不好意思太冷淡,好容易答完申请经验谈,她又不依不饶,问起在美的生活细节。便正好,手机响了。不管是谁,我都无比感激——我看也未看就接起,一面从沙发起身。「喂?」「程景诚。」我一愣,忙挪步向着无人的过道去,声量不觉低了些:「赵宽宜?」「你在家里吗?」赵宽宜问,他那头背后有着别的动静,很吵闹,气氛似欢庆,使他说话的声音更显平和清晰。我蓦地静心,答他:「我不在家的,我和父母回高雄。」赵宽宜默了一下,但隐约听得他似和谁在交谈,过会儿,他才又问:「上次外公问你找时间来,你什么时候方便?或者,年节里没什么事,看看来不来?」我愣住,「什么?」赵宽宜好脾气的再讲了一遍,我才回神。「这…这样,不会太不方便吗?」「能有什么不方便?」赵宽宜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向来都比父母早些回台北,可一般再早也要初四。但其实,提早也不是不行,脑筋急转,我道:「初三。我没什么事,你…」不等我讲完,赵宽宜很快道:「可以,你开车吗?」「我搭高铁。」我说:「之前出门是司机开车。」赵宽宜便讲:「你看搭几点的车到台北,传个讯息告诉我,到时我去接你好了。」我一点也没有别的答案,「好。」「到时见。」「好。」我说。那头挂断了,我对着手机发了会儿愣,思路才捋顺了。这是真的?我忽然怀疑,但不由要好笑自己。只是去拜访,能表示什么?不能的。我回头,不防撞上一个人影。缠住我一晚上的小表妹,笑嘻嘻来问:「表哥和谁聊电话啊?神秘兮兮的。」我收起手机,和她错身,「我和朋友说正经事。」「哦,一定是女的朋友。」身后的声音说,我忍不住一笑。假若是,那就好了,我便不用苦恼多年。及至初三离开,小表妹仍不依不饶要问和我通电话的人。多亏有她,我要提前一天走,亲友们都猜我要赶回去约会。确实也是一个约会,可其中全无旖旎。父母亲亦有耳闻。父亲一贯未多问,母亲神情却有几分意思,但她终究没多嘴。她知道,我不乐意被问感情事。收妥行李,我一样搭二舅的车去车站,在下午三点多回到台北。事前我传过讯息给赵宽宜,他和我约在东出口。我过去时,一台黑色宾利,新飞驰V8已停在那里等着。我走近,敲了一下副驾车窗。窗子往下放,赵宽宜看了来。即使在假期,他仍穿着周整,稍长的髮亦梳得整整齐齐。他开口:「来了,行李放后车厢里。」我点头,放好后开门上车。一上去,即闻到烟味,我问:「你很早就到了?」赵宽宜一面开车,一面答我:「是出门得早,送几个人去机场。」我道:「那你直接就过来等了?附近不是不能停太久?」「我还上二楼微风拿酒,车子那时先停在停车场。」赵宽宜说。「哦。」我不禁往后座瞧了眼,看见驾座后搁脚的地方有个纸袋:「拿得什么酒?」「Chateau Lagrange。」赵宽宜道:「你晚上不必要回去吧?」我为后一句话怔了下,笑道:「是不用,怎么?难道叫我住下?」赵宽宜点头,将车子开上了新生高架桥。我愣了,不知能作何想法,但,又不想沉默。我只好问:「这是要往哪个方向?「天母,外公外婆在十年前搬家到那里。」赵宽宜道。「住到那里了?」「嗯。」赵宽宜应声后便沉默,而我一时不知和他聊些什么。太久没这样,密闭空间,只单独两个人。以前丝毫不嫌闷,其实现在也不会,可却不由心焦,一沉默下来就忐忑。我想着,问:「听个歌如何?」「随你。」我伸手按开音响。里头放有碟,缓缓唱出一首Chasing Pavements。If I'm wrong, I am right,Don't need to look no further,This ain't lust。I know this is love。But,,if I tell the world。赵家最早住的房子是党内配给老将军的,在圆山附近。我小时去过,老式两层楼的洋房,有个小花园,讲起印象,近似赵小姐现在住的别墅模样。其实我对那里,记得最多的除了客厅,就是赵宽宜的房间。我去时,总和他待一起,他住二楼的一间房,是他姑婆从前用的,靠窗边有张古旧的木头桌子,上头有几道刻痕,是一串法文。赵宽宜当时早会了法文,我问他那是写什么意思。他看着我,说:Je suis tombé amoureux de toi,我爱上你了。当时我们不过孩子,都不懂何为爱,只觉得法文有趣,我还学着说了一遍,若是现在,当作练习也讲不出来。二楼最末的大房间,是主人房。每次我们上楼,看护阿姨都会提醒要小声。那时候,老将军年岁大身体不好,赵老和太太要忙碌,除了帮佣,还请有看护。后来我再也没去过那幢洋房。赵将军过世后,赵家仍住在那里,在赵宽宜大学快毕业时,才搬往天母。他们住到天母西路五十巷里的大楼社区。这里环境很好,清幽隐密,又近公园,交通亦便利,听不到外头商街的吵闹,但一出巷口,即刻繁华。赵宽宜将车子直接开入地下停车场。我拿了行李跟他一起乘电梯到十楼,听他说他外公在这里买了上下两户,打通成为楼中楼形式。来开门的是赵家请得阿姨。进门后有宽广的门厅,不太中国风情,走西洋的摆设,一张原木雕花高几上放了盆花,后侧的墙挂了一幅水晶拼贴的画。我换过鞋子,和赵宽宜往里走。客厅的人看了来,是赵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挨着一张矮几,衣着比上回看要随便些,但毫不失礼。想起来,或许赵家人都是这个样子,不说赵宽宜,赵小姐就是最休闲的模样,也从未邋遢。我喊:「赵老。」赵老搁下一本书,摘掉眼镜,「放下行李,过来坐。」又吩咐,是对尾随来的阿姨:「再泡茶来,切块蛋糕,就切前日玉珍带来的那个。」我赶紧讲:「不用忙,我喝茶就好。」「那不行,难得。」赵老却道:「红叶的鲜奶油蛋糕才叫滋味,吃过没有?一定没有吧,你们年轻人就知道迷macaron,都不懂其他好吃。」坦白说,我不嗜吃甜食,没那样喜欢macaron——可也不多解释了。阿姨还没走,问了句:「先生,配茶要泡哪个?」赵老便道:「唐宁那款earl grey。」「好的。」赵老把目光放到赵宽宜身上,「酒拿回来了?Heather她们打来电话,今晚飞不了,下爆雪,机场关闭。」赵宽宜将提着的纸袋放在茶几,「就放着吧,你们先聊。」说完,他即走上一侧的楼道。我目光不由跟随。「可惜——」赵老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抱歉?」赵老挥了下手,表示不在意,「Heather是我外甥女的女儿,和她妈妈住在法国,本来搭今晚的飞机,但那边下暴雪飞不了,可惜,本来想让你们见一见。」我一怔,「和我见面?」赵老点头,「她也是史丹佛毕业,你们一定能有话聊。」我感觉这个话不太好接,乾脆转移:「怎么不见老太太?」「她昨天睡得晚,赶早起来送客人,午觉到现在,差不多起来了,可能又待楼上讲电话。」赵老道。我笑,瞥到他搁在一边的书,「您刚才看得什么书?」赵老将书拿起来,看着有点旧了,是一本英文书。「随便拿来看的,打发时间。」他说:「对了,我听宽宜讲,你回高雄去你外公家,那边情况都还好吗?」他问情况,但我知其实不是问家里面如何。因为出身,赵老和政界关係也好,外公家在当地也有些政治资源,莫怪他问起。我只简单的回答,主要是对这一方面也不大清楚。说话的途中,阿姨将茶和蛋糕送了来。赵老示意我喝茶,以及品嚐蛋糕,他自己也吃了一点。坦白说,和赵老闲话不是太轻鬆,他人虽已退休,但心思未退,不说联天,在其他公司里也有他一份董事身份。我和赵老谈了一会儿,老太太就从楼上下来了。她着了毛呢衫搭长裤,远远看去,隐有些赵小姐的神韵。我起身问候,让出位子。她忙说:「不用,你坐。」又瞧了眼赵老,「哎,这下有人了,晚上等着啊,有你好看。」赵老抬了抬眉,没吭声只喝茶。「晚上?」我不解。老太太笑了笑,「晚点我们玩几圈,我去看看厨房煮了什么。」玩几圈?麻将?算一算,加上我倒真是有四个人,我好笑又意外,原来赵宽宜是会玩牌的,从来也不知道。倒是,赵宽宜上楼到现在,一直都未下楼来。此时忽来一通电话,是找赵老的。他起身去接,我喝了几口茶,朝楼道看了看,就起身过去。一上去就是个过道。一面是落地窗,另一面是墙。落地窗外是露台,我看见赵宽宜。他和我背对,确实是换了套衣服,似在讲电话。我别开脸,见墙上挂了好几幅画。那些画都有来头,多是真品。我依序欣赏,走到最后不禁停了停。名画换成了照片。黑白照片里有从前那幢洋楼,停在花园前的裕隆汽车,双人合影——是年轻的赵将军和他的英国太太,一个着军装,一个草帽搭素面长洋装。英挺帅气,甜美青春。陆续的,合影的人变多了,有父亲和儿子,或者女儿,或三个人,偶尔一家四口。赵将军的一对子女都是眉眼似他,整体轮廓像外国妻子。照片换成彩色,是赵老年轻的模样,和他太太一起,两人共乘一辆机车,那年代很普遍的伟士牌。再来的照片里换了背景,多了岁月。将军老了,赵老也不算年轻,有的人再不见,然后多了别人。我从没看过赵小姐年轻的样子,她最不喜欢留照片,家里柜子上更一张也没有放。但眼前这一张,赵小姐窈窕而美好,扎着马尾,白制服蓝裙子,她挽着赵太太,笑容很甜。照片角落有写了日期,算一算,差不多是她高中出国前照下的。之后就没有了。余下的都是家族照,里头几乎不见赵小姐,不过可以找到赵宽宜,其他人我多不认识。只其中一张,赵宽宜站在最左侧,而赵小姐在他身旁,两人有笑容。我心中略有微妙。不知这是赵宽宜几岁的时候?他身量才高过赵小姐一些,模样似孩童又似少年。「这张好像是在国外照的。」身后传来一句。我一顿,转头看见赵宽宜。他关了落地窗,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张照面上。他说:「是了,你看,这边写了地点,在瑞士,圣莫里兹。」我仔细看了眼,「真的是。」想了想问:「这时你几岁?」赵宽宜默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十三岁。」我忽福至心灵,「十三?这张是不是暑假拍的?」赵小姐和萧先生结婚第三年,趁着学校暑假,带他一起去瑞士。他回来,带了一袋瑞士糖给我。「大概吧。」我听他口气,便转移话题:「后面都是房间?」「嗯,还有一间书房。」赵宽宜道:「要去看看?」「哦,不用。」我笑,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外婆刚才问我晚上打牌。」赵宽宜示意我往楼下走,一面道:「她昨天玩了一晚上,输给外公不少,老说着不甘心。」我道:「你外婆算好了我们四个人玩。原来你会玩的?」「只一点。」赵宽宜睇来:「你不会?」「会,但也是一点。」我佯作担忧:「看你外婆的样子,是要狠杀四方。」赵宽宜略抬眉,「哦,你怕输钱?」我笑得含蓄,「是不喜欢。」赵宽宜便讲:「放心,他们玩得底数很小的。」赵家的晚饭是正统的中餐。大约还在过年间,有几道名称喜庆的菜点。老太太是不下厨房的,她跟赵小姐一样,只用口头指点,全凭阿姨本事。赵宽宜开了下午带回来的酒。Chateau Lagrange口味浓郁,但滑顺,很搭称稍嫌油腻的饭食。这一顿饭吃不太久,老太太迫不及待的赶大家上牌桌。玩得是十三张,这个我却是不会了。赵宽宜和我道:「和十六张打起来没差别,计番算法不同而已。」「没错没错,不过记着,丢过的牌不能胡啊。另外,我们这里呢,是打一千五底,三百元一番。」老太太一面抓牌,一面说。我不禁瞥了眼赵宽宜,他神情自如。我只得讲:「没问题。」老太太眉开眼笑,不过觑了眼赵老:「说好了,不准赖帐。」赵老呵了声。「都不知是谁赖呢。」「记着你这句话。」老太太道,率先打出一张牌。刚才饭席多讲正经,闲话少,这会儿两位老人家——尤其老太太,摸过两圈后,胡了牌后,不仅玩兴,话匣子亦大打了开。除了话家常,两个老人家什么都讲。这中间,赵宽宜倒是说得不多,我也是。老太太提了几个人名,都是我不知道的,倒有一个叫玉珍的,初来时赵老讲到过。那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喊她姑姑的。隐约又听她提了一个英文名,Heather。「——说起来,她跟宽宜同岁,哦,你也是,都是年轻人,能聊得来的,假如见面的话。说来你们年轻的,好像一个个都光忙事业,那样不好,要多出去玩,认识多一点的人。」我只笑笑未附和,手上有点忙不过来。两圈下来,我给出的筹码着实可观。我喝了口红酒,不禁看一眼赵宽宜,他倒好,未输未赢。赵宽宜似有察觉,目光睇来,好悠哉的丢出一张七条。我在他下家,一怔,即刻叫吃,打一张四条。赵老端起红酒,「可不行作牌送人。」赵宽宜亦喝了口酒,淡答一句:「我从不作免费生意。」确实也是,他这句话讲完,我心中感激未尽,后头就被他倒胡了一把。好容易才玩到第四圈,两瓶红酒一滴不剩,而我的筹码也尽空。赵老起身活动,老太太意犹未尽。「这才十一点?至少还能玩个四圈…」「休息一下再玩吧。」赵宽宜讲,起了身,「我去买点东西。」老太太扬声问:「家里不缺东西,你买什么?」「一会儿回来。」赵宽宜只说,拉了我一把,一面去拿外套锁匙。我会意,也穿了外套,跟他一起换鞋出门。关上门,进了电梯我才说话:「你们玩得底数可真是小啊。」赵宽宜看来,略一抬眉,「你不说会吗?」我亦挑眉头,「那你不说你只会一点?」赵宽宜毫无反省:「比起外公外婆,我只能算会打一点,没想到你差成这样,连赢都没有。」我噎了一口,忍不了指摘:「既知我快输光,还胡我牌?」赵宽宜答我:「谁会放着钱不赢?」我便真是无话可说了。步出电梯,走在穿堂里,风吹灌着,我感觉闷了一晚上的脑袋清醒了些。我拢紧外套,问:「去哪里?」「随便走一走。」赵宽宜道,掏出菸,「抽吗?」我看一眼,接了过来。赵宽宜打了火,凑近帮我点上,他自己随后也点了一根。我抽了两口,烟雾徐徐,将好不容易清明的思路氲了一片。「捲菸确实味道好。」我说:「你混了几种烟丝?」「至少三种吧,下回告诉你。」赵宽宜道。我笑了,走了两三步,再开口:「那顺便教我捲菸吗?」「嗯。」我没再说话,和他一起走出巷子,把菸抽到了底。「差不多回去了吗?」我才问。「都说了买东西。」赵宽宜道,指了前头一家7-11,「去那里吧。」我一愣,「要买什么?」赵宽宜默了一下,说:「买点酒好了。」我一愣,「真要买?」「嗯。」我未动,看他走了进去,又怔了一会儿,连忙也进去。7-11里,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客人在柜台结帐。冰柜那里,赵宽宜正要取酒。我心中一动,两步过去,笑问:「你请我?」赵宽宜睇来的目光中有笑,他取了两罐酒,往我手中一塞:「哪次不请你,嗯?」

十五、十六 十五7-11外头排有露天椅座,我们一人抱着两罐啤酒,不管此刻是寒冬深夜,走出去就到那里坐。赵宽宜开了一罐酒,先递给我,又开了一罐。我捧酒喝,歪坐在椅子里,仰头望天。7-11的招牌灯明晃刺眼,昏黑的天乍似深蓝,高楼华夏梭立其中,亦是黯淡。街道几无声,除了这里,商店都关了铁门,看去皆是濛濛黑灰。远远地,忽有五彩烟花窜上夜幕,剎那绽放,寥若晨星。台北早禁烟火,不知哪家偷放,还挑这种时候,一会儿必得要挨附近一顿咒骂。一件往昔浮上脑海,我便问赵宽宜:「你记不记得?刚好也是过年,我们去中国城,被推销一大包烟火鞭炮,结果那一批烟火是潮的,怎么都点不着。」那年春节,我跟赵宽宜都不回来,我去找他,晚上两人去中国城过过节日气氛,却被强迫推销一包烟火。赵宽宜递来目光,他说:「我记得,那包烟火还要十块美金,差不多是我们之前吃得一顿晚餐钱。」我轻拍手掌,「没错,我们那时吃什么?」赵宽宜一面点菸,一面答:「广东菜,太甜又油腻。」我好笑道:「对,还记得那家店不是华人开的,老闆是英国人,厨工则是印尼来的。我们怎么就去那家店吃饭了?明明鹿鸣春几步就到。」赵宽宜微扬眉,指控我:「忘了?是你说新开的餐厅,要去试试,还讲敢开在中国城里的绝不会太差。」我忍不住哈哈笑。赵宽宜拿酒饮一口,睇着我,脸上亦是有笑。那总敛在眉眼的冷蓦然淡去,更见风月无边,我感觉胸中似有火苗灼灼,在撩拨着,鼓噪着。笑容犹深,我微别开脸,就怕被瞧出什么。他未觉奇怪,只讲我:「还笑?」我当然要笑,才能掩饰忽然而来的失措。我早明白的,非是不爱,所有慌张茫然,都不过怕沉湎太深。我百感交集,一口喝尽啤酒。热辣直冲脑门,未有难受,反而是清清醒醒,更见挣扎惘然。但这些,都不用和他讲,不能的。我只说:「那家店客人很多啊,谁知道那么不好吃,你一进那店里,声也不吭的,弄得店员来整理时好紧张,桌边一块老污渍,你非要他擦好,处处挑剔,都不知你能这么故意。」赵宽宜一手挟菸,一手递来新开的酒,「你喝酒吧,就记这个。」我哈哈笑,伸手接来喝过两口,心情大感舒畅,想了想问:「喂,西风圈时,你真的是帮我作牌?」赵宽宜徐徐吐烟,看来一眼,「你猜?」我笑了下。不必问,不必猜,我早知道是不是。在外闲话至夜更深,我们终于知返。同样一条巷子,回头比去时要慢吞吞——实在快不了,所视物事,好似融于夜色里,不着边际。埋布血液里一晚上的酒精,到此刻发挥了最大效力。我慢慢步伐,虽不至于摇摇晃晃,但头重脚轻,踩得不踏实。赵宽宜在一侧,他身上酒气亦重,还能伸手来扶我一把。他笑我酒量差,我不予置评。若只两罐啤酒哪能要我醉,反而他,多年未有显着醉意,可见真是喝多了。但看他稳当的掏锁匙开门,我又不那么确定他是否有醉。门厅后静悄无声,水晶大灯已关,只余廊灯,客餐厅都收拾乾净,两老似早早上楼休息。赵宽宜作手势要我噤声。我点头,和他一起摸黑穿过客厅。楼道亮有小灯,我们蹑着手脚上去。过道后是个小客厅,右侧有间书房,往里的走廊有三至四间房。赵宽宜领我进到最前头的那间。他按开壁灯,照明亮起,房间不算大,中央一张床,衣橱贴着墙,窗前放了书桌,百叶窗帘是拉下的。房间非空置,处处是有人住着的痕迹。我站在靠门的墙旁,看赵宽宜脱去外套丢了钥匙,逕自走向床去。我开口:「喂,让我睡哪里啊?」赵宽宜已往床上一倒,也不管外衣未换。他一手拍了拍床侧,说:「你今天将就吧,和我睡一间。」我从未想多,但不由也要一怔,才笑:「好吧,我只好委屈一下。」赵宽宜睐来,嘴角有朦胧笑意。「睡觉,那么多话。」今晚见多他惬意模样,我心中自如,走向床要躺,才想起来说:「等等,浑身酒味。」「没力气,明天再洗吧。」赵宽宜说着,略往里挪了位置,他扯起平铺在床尾的被子。我亦不想动,一沾床才知是真累。反正赵宽宜也不计较,我有什么好在意。「就一件被子啊?我们两个大男人哪里够?」「嗯?你也知道你是男人,那么啰唆。」赵宽宜答话的声调含混,不同平常的冷锐,调侃口气有那么些柔软。我不禁微笑,心中舒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关灯吗?」「…随你。」「我不想动。」「——你好烦。」我侧头去看赵宽宜,他仰卧在被子里,总是梳整齐的头髮垂下一绺,盖在额角。他眼睛似半闭,睫毛的阴影打在眼下的肌肤上。「今年…你怎么没去瑞士?」我鬼使神差问出口,那一双眼就抬了起来。赵宽宜未看来,答道:「唔,每年去有点倦,也好久不在台湾过年。」印象里,他在瑞士的亲戚要算萧先生那边的,当初赵小姐和对方投缘,被认作乾女儿,后来跟萧先生虽然分手,仍持续往来。当初事后,赵小姐去往瑞士也有那边的意思——赵宽宜并未讲过,是赵小姐无意透露出来的。赵小姐对那往事当然再不提,可偶尔被触动便要讲感慨。不过,此时此刻,我不愿往这个方向聊,也没有想。我只话家常。而大概是心情放鬆,或者醉意使然,赵宽宜亦侃侃聊来,和我说起许多旧事。都是琐碎的,讲至深处,我俩都要会心一笑。东说西扯,慢慢也提到现在。赵宽宜公司年前和陈立人再次谈合作,商议仍在进行。这一部份非我负责,而是叶文礼。讲至他,我略清醒几分。去年底赵小姐的圣诞聚会,最后赵宽宜来了,叶文礼当时还在客厅里,两人打过照面。但我没料想,赵宽宜会有印象却不是那次,是我原来曾和他讲到过。「我说过?什么时候?」赵宽宜想了想说:「你才开始上班那时吧。」我低道:「是吗?我都忘了。」赵宽宜未答腔。我笑了一下,道:「说起来,和Fred合作前,我也是早有印象。」「哦?」「你讲过他几件事——不过我也没有一下就联想起来,看了他背景经历才对上。」我说:「你们那一期的,关係很好啊,还能定期聚会不容易。」「倒也不算关係好,主要是Fred有心组织。」赵宽宜讲。我呵呵地笑——Frde确实是有心啊。「笑什么?」我看他,提起另一桩:「那林小姐呢?以前都没听你讲过,你们也是同学。」赵宽宜瞧来,神态慵懒。「以前不太亲近。」我管不住嘴巴:「所以现在亲近了?」赵宽宜转开目光,但讲:「还可以。」我静默,心中做好準备,问:「上回你说考虑找人谈,那你和林小姐…」赵宽宜道:「没有。」我一愣。「为什么不在一起?」赵宽宜好似笑了一下,他看我,「我有说立即要和她谈吗?」我再愣住。赵宽宜淡道:「何况,可能合适的对象不一定是她。」我不禁问:「还有谁?」「唔,你猜。」我苦笑,「我哪里能猜到。」赵宽宜便一静,片刻说:「交际圈中好条件的不少,哪个不能考虑?但那些,也总是我要顾虑的。目前Nova合适,是她家中简单,父母当教授都在国外,假如在一起,很多事情单纯点。」我怔了怔,原来,他考量了这些。但想想,可以理解,从前他曾说,他和赵小姐和家中一部份亲属,不是太亲近。他在赵家,立场有时不是那么容易。赵宽宜创业时,确实有赖赵老,可多年功绩全是本事,进入联天是他好能为。在公事上,他向来和赵家分得清楚,但想藉他攀搭的人始终未少过。甚至,有的还要质疑他。我只有说:「既然这样,你当心考虑太久,林小姐条件好,想必不是没人追的。」赵宽宜扬眉,「别光担心我,那你呢?」我不明就理,「我?」「那日的王小姐。」我一怔,笑道:「才相识,八字根本没一撇。」赵宽宜回敬我:「王小姐条件好,你得把握,她想必不是没人追的。」我喟然无话,只有一笑。赵宽宜侧过头来看我,神情也有笑意,目光显得温顺。我有些百感交集,不禁说:「好久没这么和你聊话。」似乎明白我话意,赵宽宜默了一下说:「是很久了。」我转过头,不觉怅惘,「为什么会这样?」赵宽宜默了一下,开口:「是啊,你说为什么呢?」我说——我又能怎么说。我盯着日光灯座,感觉头晕目眩。气氛沉默,半晌忽听赵宽宜似叹气。他讲:「程景诚,你真是…怎么都不变的。」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什么?」「你怎么都不肯变。」赵宽宜说,翻身向我。他神情平静,好似醉意消退,可眼中神采仍有一分朦胧。我仍愣着,想要笑,但怎么也动不了嘴角。胸中忽起浓浓的不平,我忍不住回他:「我要怎么变?你总这样说,但我不知道啊。」赵宽宜沉默,一会儿他讲:「程景诚,你真奇怪,亲人都要吵架,何况朋友,你当初帮妈妈瞒骗我,我难道要高兴?」我张口,但半点都不能驳他。他续道:「我生气,是因为你没想过坦白,你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讲,但你仍然选择顾全妈妈,想也不想我这边,可能我和你有许多事没有说,可交情这么多年总也有不是?」我心头惘惘,纠结成一团。「赵宽宜,我…」「事情都过了,何况,那不是你的责任,我怎么都不能怪到你头上。」赵宽宜打断道:「只是朋友吵架,后来讲和不也常有?但好像我不理你,你就不敢理我。」我哑然。我不是没想过主动,但每次面对他眼中的淡漠,总要想起他说的那句,然后再有千言万语也要没有了。可确实的,多年来我是欠他一句。我释然的讲:「对不起。」赵宽宜未接腔,看我一眼,他忽一笑,伸出手捂了一把我的头。我愣住,看他微笑,不禁也笑了,就翻过身,一样弄乱他的头髮。以前在美国,相见玩笑时偶尔也会这么闹彼此,我和赵宽宜对视,看对方模样都一笑,再对视,无话却是欢喜的。我胸中怦然,情思涌动,念头朦胧滋生,口中问他:「记不记得零三年看得电影?」赵宽宜微笑答我:「Jeux d'enfants?」「对。」坦白说,我们从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但那一年感恩节,我到巴黎找他,和他为打发时间而去看了一部。对电影内容,我其实未多期待,可看完直到现在,却一直能清楚忆出来情节。我以为自己不该是浪漫的。我问赵宽宜:「Cap ou pas cap?」他先一怔,才好似反应过来。「Cap, Bien s?r。」我毫无迟疑,再问他:「Embrasse- Moi,Cap?」赵宽宜一笑。「哦,我该要说Cap?」我看着他,情绪澎湃,「Cap ou pas cap?」赵宽宜亦看我,眼中暖意不减。「怎么不敢?」他说,一手即刻来勾我的脖子。我微微张眼,迎接赵宽宜欺上的目光——他的唇轻擦过我的唇,很快,几乎只一下,但分开却未离得远。赵宽宜和我对望,一会儿目光稍低,睫毛便轻垂。「嗯,酒味好重。」他道着,笑了笑,头低下偎靠入我的颈窝。我怔怔未动,一会儿才轻喊他一声,他只含糊应声,似已睡意迷濛。我心头怦然,但脑中却清明许多。我不禁苦笑。赵宽宜当是很醉又累的,如今的他,假若清醒,必不会应承这样的玩笑。可我怎么也不能够将他推开。情绪翻涌,我感到心慌意乱,抬手又放下,不敢将他环住。我闭起眼,忍了忍,喃喃地脱口:「赵宽宜,你考虑了很多人,就没想到考虑——假如你不讨厌和男人,能不能考虑我?」「考虑你什么?」陡然听见这一声,我霎时僵住。我睁开眼睛,不等去推开赵宽宜,他已往后退了些,淡淡的神情上隐有一丝迷茫。「你说…」我心中发颤,佯作镇定解释:「我没什么意思,胡言乱语而已,已经很晚——」话未完,手臂忽然被按住,赵宽宜和我对视,「程景诚,我听得很清楚。」我闭口。按在我手臂的温度未收回,赵宽宜问我:「你让我考虑你,什么意思?」我看着他,感到难堪,可不禁想乾脆豁出去,也许得一个解脱。我道:「意思就是和我谈。你过去确实从没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我们认识多久了?我晓得,你未必不能接受是不是?」赵宽宜没作声。我苦笑,动了一下手臂,但再被按得牢牢。我怔了怔,看着赵宽宜,他神情若有所思。他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得对,我未必不能接受,而实际上,我不是不接受一个男人,只是未曾考虑到这一面。」我讶了一下,扯动嘴角,「你冷静想仔细再说。」赵宽宜觑着我:「我很冷静,是你不冷静。」我哑然。赵宽宜沉默了下,缓缓的道:「我确实从没有想过要把你当对象,不过,那不是不喜欢你。」我怔住,随即了然意思。他当然要喜欢我,否则我们如何长久作朋友,但这不是我要的。我想和他说,我理解,但一点也开不了口。赵宽宜似再想了想,续道:「但我觉得,你讲得也对,我们认识很久,假如我和一个男人谈,你的确最合适。」我愣住:「什么?」赵宽宜皱起眉,低声:「我跟你是可以试试(推荐阅读:激情性爱,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的。」我怔住,只一下就涌上各种情绪,但未有一丝开怀。我不知用什么表情对他,勉强扯开嘴角:「太晚了,我们都累,这些话你要想仔细再说。」赵宽宜静静看我,忽然抬手按在我后脑。我的头抵在他一侧肩上,听他语气好似感叹:「那好吧,我明天仔细和你说。」十六后来我和赵宽宜谁都没说话。我感觉恍惚,不知何时睡着的,未觉得有作梦,隔日很早就醒来。说是早,其实已八点多钟,这个时间,对老人家是很晚了。假日我向来起得晚,但到人家中作客多少要拘谨,本来我打算更早起的,无奈昨夜晚睡,又喝酒。我翻过身,床的一侧已无人。赵宽宜何时起床离开,我一点都没发觉。我盯着无人的床侧,脑海浮现夜半最后的情景,着实后悔。太冲动,我不该坦白。赵宽宜对我心中有情,但非我期望,从前还能故意猜想,这一下实实在在,连佯作糊涂都无法。可赵宽宜的答话,却又是未预料。我抬手捂脸。我不能期望太多,当时他可能未想得清楚,就算他不抗拒男性示爱,但必然不会接受,多年来,在他身边来去的,都是一个美过一个的女性。许多年前在酒吧里,他和陌生男人的那一吻,其实没多少清醒。我早该想清楚,不该有希冀。我期望他能忘记了我的话,因为这样的企盼太可笑。我起来才发现,行李已被拿进房里。昨晚进来没有看到,应该是放到另一间去,这里不少客房,本不用我和赵宽宜挤一间的,昨晚纯粹不得而为之。房内有卫浴,我取衣物换洗,打理整齐后才出去。外头小客厅有人,是赵宽宜,他模样精神,坐在沙发一侧,笔电搁在腿上用着。这样快就见到他,我一时无以反应,站着不动。而大约闻到声响,赵宽宜抬头看来。「起来了?」我试着笑了一下,「嗯,太不好意思,睡晚了。」想想又说:「老先生老太太早起了吧?」赵宽宜道:「外公外婆也才起来,还在楼下吃早点,你也下去用吧。」我答一声好,走了两步,看他再用起笔电,停了停问他:「你吃过了?」赵宽宜头也未抬,「嗯。」我欲言又止,自顾地点了点头,便下楼。底下餐厅里有交谈声,两个老人家各自坐桌子的一边。赵老一面翻报纸,一面和老太太搭话。赵老瞥到我来了,声音停了停。老太太目光也递过来,抢先发话:「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点?」我笑了笑,很不好意思,「该起的,睡得太多了。」「哎呀,过节,睡晚点有什么关係。」老太太说:「过来坐吧,看看想吃什么?」餐桌上有麵包捲、培根,炒蛋和咖啡,亦有馒头及豆浆。从前就听赵宽宜讲,因为老将军夫人是英国人,赵家早点向来準备中西两种。「你是喝咖啡吧?」老太太问,一面要起身。我忙阻止:「您坐吧,我自己来就好。」老太太就不动,只喊阿姨来重新加热牛奶。她说:「咖啡豆是新磨的,宽宜从英国拿回来的,其实不加牛奶也不苦,不过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喝黑咖啡。」我微笑,未及答话,赵老已开口:「妳自己也不喝,刚才没牛奶,又劳宽宜下楼去买来。」老太太便睨他,「要你多嘴,宽宜他就乐意去给我买,看不惯不要看。」赵老呵一声,「他能不去买?就看妳在那里发小姐脾气。」老太太哼了哼。我笑,不禁道:「您老感情真是好。」「这能是好?」老太太即刻说:「只不过是对着看太久,习惯了,总归还要习惯几个来年。」赵老未吭声,抬起报纸再看。我总算知道,赵小姐那样伶牙俐齿的是遗传了谁。后头赵老插话不多,只我和老太太聊。闲事讲了一会儿,赵宽宜也下楼,过来倒咖啡喝,他坐到我旁边的位置。老太太问:「你一会儿打通电话,问问Heather她们飞机能飞了没有?」「问过了,得再等一等,可能傍晚吧。」赵宽宜道。「哦。」我默默吃咖啡,听赵老或老太太问赵宽宜话。两老问得方向不一样,老太太是家常事,赵老则多谈正经。不过两人都未讲到赵小姐,好似赵小姐过年不在这个家中已是常事。至于我和赵宽宜,一直没怎么搭到话,倒是帮彼此拿了几次咖啡。在餐厅坐了半天,老太太便谋算打牌,她没少讲赵宽宜拉我出去就不回来的事。我不好发话,但想起昨晚点滴,心中就有百感交集,可忆到最末只剩忐忑。我怎么都不敢看赵宽宜一眼。赵宽宜几句打发他外婆,但牌局是推託不了。老太太喜孜孜的,就去喊阿姨来张罗,赵老招呼我先到客厅,而赵宽宜起身时,几上电话正好响了,他去接,不过没讲太久,很快挂掉。赵宽宜来客厅,赵老便问谁打的。「是叔叔,说可能晚点过来。」赵老听后皱了一下眉,但没针对这个说什么,只讲别的。我未多问,赵家亲属看似简单,实则庞杂,老将军虽只有一双儿女,但一干兄姐弟妹广开枝叶,一堆姪子姪女,到如今,算一算也要有几十口人。而这些赵氏子孙,有几个亦在联天内佔有地位。我和其中曾有过机会接触,但后来因缘巧合,合作转到叶文礼手上。为此,陈立人还和我抱歉,但我其实不在意,反倒庆幸,赵家人都不好应付。阿姨请我们去打牌间。这次,赵宽宜是我对家。我专注凑对子,少往他看去,只几回也是匆匆别过。而他似不觉有异,言谈皆如昨日。看他如此,我不禁侥倖,或许他一觉睡醒真是忘了。那也好,忘了很好——若是这样,我也不该彆扭。这么想后,我忽感轻鬆,但每次和他说上话,又总要有一丝惘惘。四圈玩下来已过午,老太太终于尽兴。牌局结束,几人却都不太饿,老太太让阿姨只煮一些鹹点,吃过后,大约精神乏,在客厅中待一会儿就上楼。赵老亦有倦意,这时却有来电,一会儿便有客要到。我不好再打扰,趁机告辞,当然还由赵宽宜送一程。赵老道:「有空再来玩。」「好的。」我说,不敢让他多送。大门关上,进到电梯里赵宽宜问我:「有东西落下吗?」我道:「没有,哦不对,倒是有的,都在你外婆皮包里了。」赵宽宜默然,才讲:「还真不知道你对输钱很在意。」我解释:「不是的,输多少钱不是问题,只是输这种事滋味太不好,尤其输给长辈,要想拼命又难为。」赵宽宜听着看来,好似不以为然。几句话间,我们到了停车场。放妥行李,我开门上车,已先上驾座的赵宽宜却递来一个纸袋。「给你的。」我愣了一下,看一眼袋上品牌,是Loewe。不管里头放了什么,都是不便宜。我勉强一笑。「什么意思?」我不去猜,直接问。看我不接,赵宽宜无不耐,只淡淡答:「上回妈妈的事,说好补给的礼物。」我一怔,片刻才反应——原来是为了那时。我暗暗鬆口气,但又惆怅,就伸手拿过来。「其实你请过吃饭,不用再给我,你知道,我说说而已。」赵宽宜发动车子,对我讲:「我也说过要补给。」我无奈何,只有接受了。车子开上道路,我拿出袋子里的匣子,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只深蓝皮革的皮夹。我一笑。「怎么想到送我皮夹?」我现在的皮夹是MONT BLANC,已用多年,是我二十岁生日母亲送的,她说,成年了要用好一点。对皮夹,我没什么要求,有一个堪用的便好,但近来发现皮革磨损得厉害,才打算要换。偏正好,赵宽宜送来一个。此刻,赵宽宜开着车,答我:「正好有合适的。」我不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收起皮夹和他道谢。赵宽宜分心瞥来,只淡淡的回一句不客气。车内安静下来。比起昨日,心情可真谓跌宕起伏,本来我和赵宽宜说开了,应该再无忐忑,但又因一个冲动,再导致如今局面。「听歌如何?」我问。「随便。」我正要按开音响,听赵宽宜平淡语气,蓦地一停。「算了。」我说,匆匆别开脸,不去看赵宽宜有何神情。一如以往,心中挣扎的只有我。我一面想对赵宽宜问究竟,一面又希望他忘了——或许没忘,但顾全我们之间的情谊,佯作没事。假若这样,也好不是?我心情反覆,发现车子已来到复兴南路段。再往前开一小段,便要到我家所在的社区大楼。赵宽宜忽问:「你饿不饿?」我怔了一下,「还好,不怎么觉得。」赵宽宜默然,但车子却放慢速度,转瞬开入右侧的巷子里,这里是住家,而且是单行道。我愣住,车子已经停在其中一户的墙下。「你怎么…」赵宽宜看来,打断我,「程景诚,我已仔细想过。」我再一愣,才牵嘴角:「想什么?」「你说的事。你没忘,我也没忘。」赵宽宜淡道。我闭口,不觉别开眼,心如擂鼓。赵宽宜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来:「我必须说,我从未将你看作一个对象,但对你,是喜欢的,在所有的朋友里,你最不一样,假如今天是别人来和我说那些话,我一定不能这么犹豫。」我苦笑在心,定了定神,看向他,开口:「其实你也不用犹豫,我…」「能让我犹豫的人,没有很多。」赵宽宜未让我说下去,只继续:「我确实是不抗拒和同性有点关係,但我从未接受,是因为和同性谈情,一直不在我考虑的範围,那不是我该走的路,也不合适。」我默然,却可以理解,这个社会对同性恋仍然苛刻,即使我可以不管周身一切,但赵宽宜如何能不顾。若当年他愿意一直放纵,不会有如今。我便道:「我都懂的,不说你,我也有考虑,你就当我是醉了,所以胡言乱语——」赵宽宜听着,看来,眼中似有深意。我蓦地一顿,便闭口,半句都说不出来。赵宽宜亦静下,一会儿声音低低的说:「我们认识很久,我以前如何,也未瞒你,你都看出来不是?而我再怎么,都不会考虑和同性,只走得这一条所谓成功的路,还是最简单的一条,但是,不表示是正确的路,人生里没有正确和不正确,不过是个选择。」「可是——」他看着我,「你让我犹豫。所以,我忍不住就考虑,假如要和一个男人谈,你确实是合适。」我胸中五味杂陈,一时恍惚又一时酸恻。我道出事实:「可是你对我,却不是我对你的那样。」赵宽宜神情平静。「我不否认。」他说:「但你知道,我不会再有考虑任一个同性的情况,只有你,你想得话,我就和你试,和你谈。」我感觉亦悲亦喜,低声:「我怎么不想?」赵宽宜默然看我。「但是我…」赵宽宜蓦地打断:「程景诚,你敢讨,却不敢要吗?」我一顿,忽然就满面狼狈,心中彷彿破开一个口子,空蕩蕩的,再想不了许多——我不敢吗?我不想要吗?我咬咬牙,再难忍的瞪了赵宽宜,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前凑向他的唇。这个吻,毫无温存,连触碰都不是,我收不住力道,几乎是撞上去。赵宽宜皱起眉,我亦是,但不禁笑了。「好,就试试吧。」我说。假若到头仍只有梦一场,也好过从未拥有。

<为何去俄罗斯游玩,导游经常劝告男游客尽量不要和当地姑娘喝酒
p>十七、十八(限) 十七星期五晚上,我才下飞机,手机一开,即接到邱亦森来电。年前两天,他就找到了新店面,在松德路上,预计下週一动工。这一次,我还是股东,但投资的数目没有前回多,有邱亦森另一个朋友入股。对方看过店面情况,邱亦森便要我也去瞧一眼。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去的,邱亦森有权自主一切,但拗不过,讨价还价后,只好答应隔日下午碰面。台北初春,气候总不定,一会儿风雨一会儿晴,时常清早见有雨,直到午后,阴霾才真正散去,完全的露出阳光。隔天好容易的我才起来,时差让我一整晚不好睡——这次临时到纽约,只三天,刚刚作好调适又得重来。到出门时,仍旧下雨。週末里就算天气不好,闹区也有大把人潮。路上车流亦大,我在车阵挣扎,终于到目的地。这时,雨正好停了。我看太阳露脸,就不带伞。邱亦森和我约在附近的星巴客前碰头,过去时,他已在那里。他递给我咖啡。「喝不喝?」「正需要。」我道,坦然接来喝一口,和他往前步行,「你真是会选,偏要今天,我时差都没转好。」邱亦森回敬我:「初二和你通电话,已告诉你看店面,年后开工也有讯息提醒,但你总说回电,哪次回了?」我佯作苦恼:「你知道,我总看不好时间打,就怕你在忙。」邱亦森面上好气又好笑,扎实的白我一眼。再走一小段,他一指前头街角,「到了,在那里。」我往前看,那店面地点确实很好,在转角,过路都能看见。周围开有两三家精品服饰店,听邱亦森讲这家本也是,因年前租约到期搬迁。它一空置,仲介即通知他来看。邱亦森当然看得满意,迅速找房东签约。店面状况仍不错,不过之前是服饰店,向着马路的两侧全无遮掩,整面落地玻璃,此刻无摆饰,阳光正好大喇喇地照进来,里头没有空调,我觉得热,就脱掉外套,挂在手臂上,随邱亦森把各处看过。「——如何?」我笑,「你已签约,我说不好又怎样?」邱亦森看我,两手环抱在胸前,「有想法尽管说。」我想了想问:「这个地点不觉得太安静?」邱亦森答:「安静是安静,但处处有商机,你看,星巴客都开到这里来了。」我便说:「好吧,你心中有评估就好。」邱亦森要再讲,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看他接起,神情乐滋滋,我有自知之明,站得远些,不打扰他情话绵绵。我走到落地窗前,想了想拿出手机,没有新讯息。已下午四点多钟,假如飞机未延迟,赵宽宜能在七点多钟返抵台北。我到纽约是临时任务,他去北京则是早早有安排。之前我没有和他说接机,因不能确定能否赶得及回来,但他也未透露想我去接机的意思。我琢磨一会儿,仍拿不定主意去不去接机。从有默契一起,只不到两星期,想着这个事实都恍惚,别说要为对方做些什么,好似更不切实际。在一起后,一样事情都没有改变,赵宽宜仍旧忙事业,我也有工作。假如非要讲一个,是特意的约了两次吃饭,手边各有一份彼此的半年份行程表。除了这些,我和他相处仍同以前,通话时口气也未有缠绵。虽曾疏远,但有长年情谊,彼此的默契很快寻回,可这份默契,放到彼此新身份,就显得不够亲密。过往谈情说爱这一层,我从未要细想,男欢女爱,全凭情感直觉。可对象换成赵宽宜,我便踌躇,有许多不确定。因他看我,非我看他的那样。「怎么了?」身后传来邱亦森的询问。「没事。」我道,回过身,就看他满面春风,不禁调侃:「终于捨得挂电话?」邱亦森咳了声,佯一下正经。「没别的问题了吧?总算能如期开工。」我笑,「就算我不来看,你也可以如期开工。」邱亦森哎了声,「没得老闆批示,我哪里敢。」又说:「好了好了,走吧,你送我到W Hotel那边,我有约要赴。」我笑道:「还喊我老闆,支使得真顺口,都不管我顺不顺路。」邱亦森睨着我问:「那行不行呀?」「能不行吗?」我好笑,就往外走:「好了,快吧,不然要堵车。」「等等,我锁门。」邱亦森掏出钥匙,弄着,彷彿忽然记起,问:「啊对了,初二听你电话里说的,不是去他家里吗?还没听你说情形。」我霎时一愣。邱亦森讲得他,我当然知道是问谁——除夕当日,我接完赵宽宜电话,就忐忐忑忑,正好初二邱亦森打来,忍不住和他说了一通,感觉才舒坦。倒没想邱亦森心思挂住了。此桩过程弯弯绕绕,再想起,我胸中惘惘,不知从何诉说。邱亦森已往我看,眉毛轻挑。「怎么不说话?」「没什么,没如何。」我道,忙要走。邱亦森一步拉住我。「哎,你跟我装傻啊?」「哪里有。」我否认,不知是否错觉,声音听在耳里有一些乾巴巴。但对感情,我从来在邱亦森面前不隐瞒,难怪他要猜疑。邱亦森瞇起眼,果然一语中的:「有问题,你和他发生什么事?」那双探量的目光让我窘迫。我站立不安,两手插放在裤袋,低声:「也没什么事,只不过——」顿了一下,看他一眼,坦白:「我跟他,算在一起了吧。」「哦——」邱亦森一下瞪大了眼,「什么?」我扯了嘴角,感到尴尬爬满了脸。我看了看左右,幸好无人,但仍对他说:「你小声点。」邱亦森却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音量再扬高几分:「你说真的?」我默然,点了点头。「哦,天啊,感谢上帝!」邱亦森口气夸张,彷彿就要痛哭淋涕,「实在太好了。」我微微困窘,才呵一声,「得了吧,你心中从不这么想。」邱亦森沉默,开口即和我正经了:「好吧——对,我必须承认,我从没有觉得你们能在一起,我一直想,你们根本不合适啊,你和他的感情丝毫不对等。」我未言语。我无从反驳,真正的,打从心里。邱亦森不看好我和赵宽宜,我隐约有明白,他鼓励,全因和我交情深不忍道破,如今,他揭穿了那已然的事实,又听进耳朵,着实要再消沉。大约我脸色不好,邱亦森默了一下,叹口气,伸手拍我的肩。「但看你得偿所愿,我还是激动啊,程景诚,想不到你终于能对他说喜欢。」我勉强一笑,睇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和他说喜欢?」邱亦森耸耸肩。我沉了口气,想了想,终究和他讲来龙去脉。听完,邱亦森安静很久,才发表一句不知算不算感想的话:「酒果然误事。」看我一眼问:「那你们进展到哪里了?」我沉默,不由就顾左右而言他,一面要走:「你不是赶时间?」邱亦森再拉住我,笑得兴致昂然,「哪有什么赶的——你快说!」我叹气道:「先生,我们在一起还没超过两星期。」邱亦森好似受不了,白我一眼,「(推荐资讯:经典语句摘抄,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去酒吧十分钟都能发生点什么了。」又说:「何况对你,我还不了解?」我默然,想了想,只好一句:「他是不一样的。」十八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人已在机场入境大厅。赵宽宜所乘的班机才降落,等他出关要点时间,我买好咖啡,到一侧座椅区寻了椅子坐。这个位子能见入境口,只看人流来去好一会儿,始终未有熟悉身影。我慢慢喝咖啡,心中略忐忑。来之前怕唐突,我传了讯息给赵宽宜,他一开手机就能见。不知道他会怎么想?通常他出境时到机场不开车,回来联繫司机来接,或者,有别的安排。我丢开咖啡,拿出手机,有讯息显示,都非关重要的——正看着,来电铃声乍响,我忙接起,一面就起身,但那头却挂掉了。我未反应过来,前头已走来个人,正是赵宽宜。他衣着周整,未有丝毫风尘僕僕,一手拎着提包,对我开口:「你来接机,却要我自己寻人。」看他自然神态,我不禁笑,心中再无焦躁,只有不好意思。我收起手机,忍不住跟他玩笑:「抱歉,我以为你还和谁一道,万一打扰你们话别就不好,所以站远点等你。」赵宽宜淡淡答我:「放心,再怎样都不会让你尴尬。」什么叫自作孽,这就是——我后悔嘴贫,当假或较真都不是。心情一时不上不下,我又说不得什么,只好佯咳一声,和他道:「车放停车场,走吧。」赵宽宜应了声,跟我走一起。乘电扶梯下停车场时,看他手中提包,我问:「你不是去一个星期,行李就只有这个?」赵宽宜答:「我在北京有房子,东西都有。」我才想起来,他几年前就在那里置了屋。「那房子平常空着,你一去,不是要整理过才好住?」「用不着,请了长期家政,平日有人会去打扫。」赵宽宜说。我笑了笑,本来一句对方有他钥匙的话要调侃,但临到嘴边又忍住。刚才和他玩笑,这时又说这样的,怎么都有点酸溜溜的滋味。他必不会多想,我只有难受,乾脆不要讲。等坐到车里,我才想起来问他:「要不要去吃点东西?」飞机餐再精緻好吃,总不是现做,二次加热感觉便差了一点,赵宽宜对吃算得上挑剔,大约没用几口。赵宽宜未答覆,只问:「你不累吗?」我一怔,笑道:「我有什么累的?」赵宽宜看我,「你昨天才回来,时差已转好?」我道:「总是还行,我不都能开车出门了。」赵宽宜似想了想,说:「不如我开?」我好笑道:「我精神比你想得好,就这一段路,来回两趟都可以。」赵宽宜未评论,繫起安全带才说:「随你吧。」我笑了笑,发动车子。假日高速公路不太堵,很快就下了交流道进台北。赵宽宜的住家位信义区,在松仁路的一条巷子里,是有二十四小时保全看顾的大楼社区,环境清幽,对面还有绿草青青的公园。那边交通往来很便利,外围有百货商场,食衣住行育乐一件都不缺。唯独房价居高不下,但也不算问题,因为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里头的一间。赵宽宜看中的本来不是那里,是另一条路上刚能交屋的大楼,正巧,他一个住那里的朋友要去上海长住,打算脱手,问到他,因而改了主意。赵宽宜买下后,花了点工夫装修,他将客餐厅以及厨房打通成一个空间,弄了个中岛,正对阳台的落地窗。当时我和他未疏远,却也只到过他家中两次,印象里没有太多装饰,都是基本的,一般常见的挂画或盆花摆饰,全没有。赵宽宜喜欢简单的东西。坦白说,我很庆幸他搬家时自己仍在美国,不必苦恼贺礼。因往往越简单的东西,越不容易找得好。而此刻,说了吃饭,我便开车到附近的一家餐厅,是吃中菜,最不麻烦的选择,西餐有时太讲究,而日式料理要重师傅功力,挑得不好便要难吃,何况,赵宽宜对生食不是那么喜欢。週末夜晚,餐厅里位子必定要满,于是我打了一通电话,解决这个困难。赵宽宜也曾来这里吃过饭,但他不知我和老闆是旧相识。坐在位子上,他讲:「倒不知你有手段。」我略扬眉,笑道:「没有你厉害,我听说,你到stay by yannick alléno吃饭从不预约?」赵宽宜睇我一眼。「哦?怎么我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他神情似笑非笑,看得我胸中悸动,不由遐想。这时上了菜来。我趁机别开目光,装作渴了拿茶来喝,温烫的茶水入喉,心中许多勾勒才得缓归于无。这一些,赵宽宜都是一无所知。我感到惘然,若今日为别人,看对眼,一拍即合,又何须犹豫,气氛总会教彼此生出些些情热。但赵宽宜不能够,不仅在于我对他,亦有他对我的不同。我心中挣扎,既想要他,又不愿他因那一小段片刻而生情。一顿饭吃过,时间也晚,我送赵宽宜回去。车子停在社区大楼前,赵宽宜往我看来,开口:「今天麻烦你了。」我微微一笑,亦看他,「你我之间不讲客气。」「说得也是。」赵宽宜转开脸,「再见。」我低声:「再见。」赵宽宜便打开了车门,但他似要下车,又一顿,再转头看来。我奇怪:「怎么了?」赵宽宜道:「想想,应该还要和你说晚安。」我愣了一下,不禁笑。「就这个?好,晚安。」赵宽宜默然,道:「你似乎不满意。」我笑得含蓄:「这话是你说的。」赵宽宜未言一语,但忽然抬手,就勾到我的脖子上。我怔了,抿住嘴,差点要闭上眼,但终究没有,张着眼看他欺近。他的唇很轻地触过我的脸颊。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明明热切,却是如此近,又如此远。他往后退了,问我:「这样可好?」我默缓情绪,扯开嘴角,假意自然地和他调笑:「这样?当然不好,至少得来个法式舌吻是不是?」赵宽宜不语,微别开目光。我自知玩笑太过,咳了声,「我说笑的,别当真。」赵宽宜看来一眼,忽问:「要不要上楼喝茶?」我愣了一下。「这样好吗?」「有什么不好的。」赵宽宜道,将车门关上。的确没什么不好,我于是开了车,直接停到大楼地下的停车场。赵宽宜住在七楼,我跟他乘电梯上去。他开门,点亮了灯,眼前未隔有门厅,直接便是空广的客餐厅。他对我说:「坐一下吧。」我点头,看他往中岛后去。我左右瞧,走到落地窗前。外头有阳台,角落的地上放了两三个盆栽,我有些意外,拉开门过去看。盆栽里绿叶横生,朝气勃勃的往上爬了一面的墙围。身后有动静,我回头,见赵宽宜站在落地窗门边。见他手上端了一杯水,我笑了笑,走过去:「不是说喝茶?怎么只有水?」「水没有烧热,先喝水吧。」赵宽宜道。我笑,伸手要拿,他却似没有给的意思。我便再看他,见他一双眼亦是瞅着我。他未说话,将空的手搭到我肩上。我定定不动,而赵宽宜挨近前,我们之间几无空隙。他的脸微一偏,目光略垂,睫毛密密长长的。我听见他问了一句,声音很低。「是不是…太快?」我未答,但不由自主地抿住唇,才轻吸一口气,未缓过,另一份热气就贴近。赵宽宜的唇慢慢地吮住我的。舌尖抵进口中,我半闭眼,被动的回应着这份溼润的柔软,胸中似有火灼,不烫,可让心中好容易积蓄的平静终要闹的慌。原来,吻的滋味可以这样轻,这么的恍恍惚惚。我不及伸手拥住赵宽宜,他的手已从我的肩落下。我抬起眼,唇已分开,面前那双如墨似灰的眸目清亮,没有一丝尴尬,但也未有迷茫。我既庆幸又落寞。赵宽宜把水杯往我递了递,「喝不喝?」我无声去接,但拿着没有喝。赵宽宜走开了一步,他站在墙围前,面着外头夜色。风吹涌不停,拂开他梳理整齐的髮丝,他毫无在意。他从衣袋掏出菸,一面道:「进去吧,等水烧热,别说不请你喝茶,喝过再回去。」我看他点菸,那冉冉烟雾一缕一缕的,不断侵蚀我心中濒临坍倒的意念。我感觉口乾舌燥,几近慌张的将杯中水饮尽。水是冰凉的,我霎时激灵,但可惜,思路仍未能清明。我低声问他:「假如喝过茶,我也不回去呢?」赵宽宜转头看来。我走上前,伸手抽开他嘴边的菸。当他皱起眉,我凑上去亲了他,不是飘忽的吻,是带着近乎决然的激动。赵宽宜未推开我。他终是吻得热烈,教我得偿夙愿。水早已烧热许久。但我没有工夫去喝茶,何况赵宽宜也未曾泡过那一杯。房中未点灯,我躺在一张床上,上身衣物将脱未脱,而下身早除个精光。我丝毫未难堪,只管敞开两腿。赵宽宜支在我身上,衣着再未工整,衬衫开了大半,身体线条若隐若现。他背微弓起,唇贴在我的颈窝,将我射了他一手的体液,用手指抹进我的股间。我拥住赵宽宜,催促他动作。赵宽宜往我脖子囓了一口,我低哼,但即刻变了一个调子,身后被进入到很深的地步。他拉开我的手,直起身,将我牢实按住,挺动腰胯。在暗夜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乾脆闭眼,听一声又一声低浅的喘息,不知是他的或我自己的。我放纵呻吟,沉湎欲望的热河,载浮载沉,任之折磨,分不清是快活或痛苦——但必然是,必然要。总不是无情,却连快活也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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