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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尾声 已经,好久没有我的戏份了。
以前出场每次都在跟莲儿唱双簧,想不到莲儿嫁人后,自己也能有这独挑大梁的机会,把往后的日子讲给萤幕前的各位观众听。
实在是,好生感动。
算一算,来到这代国已经快十年了。
基本上,我对于离开永巷的那一晚是不记得的,只知道醒来后上头主子有交代,要我们这些下人先把自己管好,等着时机一到,好来照顾新的主子,我们的代王王后。
虽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代王王后。
当代国下人其实挺好的,比起长安城里的一堆主子,这里的主子只有殿下跟薄太后两人而已,况且殿下这人是不常在宫里的,常常匆匆地来,无声地走,所以每每回来,都是极其难得。
约莫是八年前吧,待在宫里资历较久的人都记得,可却没胆提起。因为那日,殿下原本是要娶亲的。
可媳妇没有讨成,因为殿下突然疯癫了。
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整个代国王宫张灯彩节,好不热闹,殿下说他会亲自把王后带来,要我们準备好吃好玩的,越多越好,当下人的我们心中只觉困惑,曾试探性地询问真要这些,只见殿下笑着回道,好生準备就是了,因为王后贪玩又爱吃。
我还记得第一眼看到殿下时,便觉得有点儿熟悉,却愣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自从看见那抹微笑后,我才想到是以前伺候张皇后的时候。
可那人分明是个宫女,我觉得这事有些微妙。
不过身为下人,哪来那么多心思,专心伺候就是,不乱看不乱想是最好的职业道得。
殿下说他们会在拂晓时来宫里的,要我们在草地上先铺好毯子。
我记得殿下那时是这么说的,那嗓音极轻极柔,他仰着头望天,眼底波光耀眼,他说:「我以前总带她晚上来看星星……却没告诉她早晨的日出最是好看……」
殿下是不常笑的,可此时说话的同时整个眉梢都含带着笑意。
殿下钦点我贴身服侍王后,当下闻言,我只觉得受宠若惊。
殿下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手拄着好看的下颚喃道:「你服侍她她铁定习惯的,看到你说不定会开心得直跳脚,当然也有可能怪罪我没让你出宫,若真如此,到那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完这话,我只觉得,殿下一定是很爱那个王后,也不知王后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他还叮嘱着,这事别让薄太后知道,他要给她个惊喜。
殿下是出了名(推荐阅读:嫁给公公,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 的孝顺的,连娶亲这大事都不肯跟薄太后说,看来咱们未来的王后身分是特殊的。
小心肝被掐了几下,原想一辈子不嫁的我登时泛起几丝少女情怀。
记得那一天,我们什么都準备好了,扬首在宫门口候着,喜衣捧在了手上,等了又等,却只见殿下独身一人,极其狼狈地踏进宫来。
他的脸色死白,眼神万分空洞,彷彿失去毕生最重要的东西似的,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吩咐着下人拿铲子过来。
众人都不明白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他人默默走到我们布置好的草坪上,无视毛毯,开始动手发狠地挖起土来。
我在心里暗想,这小子八成是失恋癡狂了。
不知过了多久竟突然下雨了,满天牵丝般的雨中殿下却依旧动作着,彷彿分毫未觉似的。
众人都愣住了,见殿下这魔怔状也没胆上前阻拦,直到他转过头,唤出我的名字叫我过来。
我差点被吓得内伤,该不会殿下爱走活埋发洩这路?他却是一言不发,探手夺过我手里的喜衣,放到了土堆里去。
原来殿下是要建座衣冠冢的。
我忍不住偷偷地盯着他脸瞧一瞧,再把手朝天高高伸出,心里暗道奇怪,这雨分明是越来越小,可殿下脸上的水渍怎么是积的越来越多呢……
埋好了土,殿下又取了个石碑,竟是自个儿刻起了字来,眼神是炽热着的,他一撇一横,分外专心用力。
反正殿下也没叫我回去,我踮踮脚,正想细看他刻了写什么,这才看到四个字,人就被推到了一旁。
「──你疯够了没!」
伴随着一声巴掌,薄太后出现了,她把殿下拉了起来,语气是难得的严厉与暴怒,他们母子感情从来是很好的,「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此时殿下髮鬓飞乱,衣衫湿透,整个人失魂落魄,他表情迷茫,桃花眼暗淡绝望,他轻笑地呢喃着:「……你们都说命是最大的牺牲,那心呢……心算什么?」
雨忽然又变大了,他静静地闭上眼睛,水珠在他眼睫上凝结,我这人愚笨,分辩不清那究竟是雨还是泪,可我想那时的殿下也是弄不明白的,我听着他说着,那嗓音于淋淋雨声中分外苦涩沧凉:「……就因为我什么真话都不肯说,就因为爲了实现将来的所有愿望,就因为我太不甘心于现在,所以我把她给骗了,把你们给骗了,把自己也骗了,于是她走了……或许我可以说真话的……可真话……我没办法容许那是真的……我不愿去讲,我怎么能讲……我只能去赌……即使输了也没资格后悔……」
他缓缓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防卫卸下后的他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不堪。
薄太后苍白着脸,颤着唇望向眼前总是带着笑意,吃苦当成吃补,即使挨痛也不会吭声,永远符合她期望的儿子,是一言也发不出来。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恆儿今日是彻底领悟了。」
良久后,殿下缓缓道出这一句话,嗓音已是往日的沉着冷静,他深深地拜了下去,「天尚在落雨,请母后保重身体,恆儿发誓,恆儿定会符合母后期望的,请母后放宽心,莫作担忧了。」
讲完了,殿下也没急着走,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刻着,倔强而固执地硬要把其完成。
即使手掌已是腥红斑斑。
癡啊……怎能不癡啊……
摇了摇头,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了,殿下他……不,应当说是陛下,都已经有皇后了,这点红尘往事,应当是早已淡忘了吧?
话又要说起我现在的主子,正是皇后窦氏,厚得陛下敬重,贤淑宽德,是大家都称讚得好皇后。
可有一件事,是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的,那就是陛下根本没有碰过窦皇后。
外界说殿下膝下有五子女,两子一女为皇后生,其余两子则为美人所生。
可这说法有大乌龙,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见过这些孩子婴儿时期模样。
我是熟悉其中四个孩子的,记得有一天,那时陛下还是代王,人踏进殿里后头便跟着四个叫化子,说要把他们安置当亲生子养。
我愕然,那这母亲得是谁啊?
陛下一眼便看出我的困惑,马上朝我倾国倾城地一笑,眸中波光狡黠,「……自然得记在我代王王后,你日后主子身上。」
回忆就在此时嘎然停止了,我回过神,转头望着自己现在的主子,忍不住问:「娘娘可认识已故王后?」
话刚说出口我忙后悔地摀上自己嘴巴,伺候人伺候那么多年了,竟然还问出了口,果真是活腻了!
皇后娘娘正在对镜贴花黄,睫毛连眨都没眨,一脸淡漠道:「知道啊,他爱人。」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筋脉被震得寸断,颤抖着,有点不敢置信,「娘娘您……」太淡定了!
「无妨,我老早就无所谓了,」她侨了侨自己簪子,神色平静依旧,淡淡道:「他也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咱们互利互用,如此而已。」
我被这话惊得浑身僵住,好半晌才道:「可她已经死了……」
「死了?」娘娘突然笑了起来,眸光冷凉阴恻,「若是死了那倒还好,可偏让人知道她还活着,让人惦记着一辈子。」
眼看她这表情,我觉得娘娘应当也是喜欢过陛下的,可显然再怎么喜欢,也比不上那早住在陛下心尖已久之人。
我心想难怪,咱们陛下从不叫娘娘名字,而总以皇后及梓童敬称。
我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看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事还是存在的,只可惜这并非独宠椒房这类深情美梦。
想着想着,我突然间想起石碑上的那四个字。
王后杨氏。
我免不了的又连想到了那一天,那是陛下真正的成亲大典,是跟现今皇后娘娘的成亲大典,可却只有我知晓,那洞房花烛之夜,陛下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到那石碑面前,徒手硬把王字改成了皇。
然后就这样静静地靠在那,度过了一个晚上。
于临走后,那碑前放置的是正统的皇后行头,凤冠霞帔,大红喜衣。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张皇后那张脸,她的身影突然在我眼前浮现,是异常清晰。我彷彿看见她穿着礼服姿态扭捏,皱着眉抱怨着头重,寻得好吃时两眉弯弯幸福如月,大笑时抱着肚子眼泪都落了出来……点点回忆皆化成鲜豔如火焰的衣摆,旋转舞动着,照亮起陛下的心。
可世事无奈,在拂晓将至前这一切都成了灰烬,而记忆中的少女就这样渐行渐远,不再回眸。
我不由茫然,真奇怪,明明是两个毫无关係的人,却在我心里隐隐勾起了什么,微微发闷。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可无论再怎么想,我也是无法解释,摇摇头,决定以后都不要再乱想了,踏足眼前,才是最要紧的。
什么皇宫主子爱恨情史,纵使再怎么高潮起伏,再怎么感动天地,那又如何?反正与我毫无相关。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头有番外~~~

番外篇 上元 高后八年,吕雉弥留长乐宫殿,榻前令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北军,护京师城北;梁王吕产领南军,护皇宫内庭。
丧钟响彻,吕雉崩殂,反吕力量如暗夜里伺伏猛兽,在此时此刻总算睁开那双噬血眼眸。
压抑多年,他们早已饑渴太久。
非刘氏,天下共击之。护刘之军蜂起,刘邦长孙齐王刘襄发难,言吕家外戚谋反欲改朝换代,当即勒马高呼,率兵西征。
瑯琊王刘泽立即响应,与齐王会同,未料遭其陷害,取夺瑯琊兵力,被囚于临淄。
未央宫吕家被敌势乱住阵脚,欲遣灌婴伐齐王,孰知灌婴临阵倒阁,吕产急挟少帝以要胁,换取时间,静候情势。
宫门外,禁军仍旧森严,可那气氛却诡迷莫测到了极致,使士兵们各各惴惴不安。
看来这天,怕是要变色了。
而另一头,朱虚侯刘章与太尉周勃、臣相陈平会见,望二人助其称帝,周陈思刘章善战,遂允之。
所有欲吞天下之人,再此时,皆然行动。
「……殿下觉得朱虚侯如何?」一隅暗处,周陈跪地,对席上人极其恭敬。
「朱虚侯生性冲动,刚愎自负,是无法成大事的。」
纤长手指轻敲桌案,那人沉着声,隐隐有股格外寒凉的杀意。
「那齐王……」周陈略有迟疑。
「瑯琊王似矛亦盾,与齐王两相内斗,自是不足为患。」
足足沉默好一会儿,周陈二人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殿下您,真不出头?」
「出头于一时又如何?」那人闻言神情依旧淡然,「反正都是些儿孙辈的野孩子,毛都还没长齐,先由他们闹去吧。」冷笑一声,又道:「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知此言可是有错?」
此时无声胜有声,从来是他的行事作风。
毕竟,他早已筹划多年,不必争于一时。
「殿下说得甚是,诺……」周陈二人不禁冷汗直冒,心里头庆幸自己老早就跟对了主子。
不得不说,这主子真的是特别。
特别到完完全全无法看透啊……
「拿去吧。」
手一扔,有东西被掷丢到了地上,彷彿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弃若敝屣。
周陈二人定眼一瞧,差点吓破了胆,此物竟是虎符!
「……虽说吕雉已重新打铸,可估计用这鱼目混珠是可以的,反正虎符这东西,本就是给下头的兵看的。」他朝着周陈二人眨了眨眼,轻笑起来,「仅记着,到时手举高一些,话喊大声一点,如此叫人看不真切、听得振奋才不会露馅。」
原来殿下在多年前即掌有虎符,却不知生了什么变故,竟未在第一时间造反,而是整整等了八年。
且等了八年,也不用自己的名字出兵。
怪啊,真是怪极了。
风在耳边萧掠,周勃领兵策马至北军前,高举右手,硬着头皮高声叫道:
「虎符在此!谁敢造次!」
「刘家为天命所归!」
「非刘氏!天下共击之!」
「灭吕氏诸党!还刘家天下!」
口号高呼,震荡了整座长安城。也不知是由谁开始的,北军彻底咆哮了起来,几万热血男儿声震云霄,喊的却是同一个字——反!
反!反!反!反!反!反!反!
吕氏该反!吕氏该亡!吕氏该反!吕氏该亡!
眼见此景,机不可失,周勃驾马入北军,急呼:「拥戴吕氏者袒露右肩!拥戴刘氏者袒露左肩!」
环除皆然袒露左肩者,周勃一行控制住北军,士气高涨沸腾,领兵再攻,一路杀至南军前,来得又急又快,叫人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吕产正欲杀天子策动政变,却不知外头吕禄北军,已被攻破。
朱虚侯刘章率千军直扫宫中,手刃吕产,血洗未央,后头齐王刘襄奔来,亦是杀得双目腥红。
两王相见,谁取天下?
对峙了几许,先允收兵入屋,缓了缓,陈平这才出面缓声道:「臣以为,齐王之舅驷钧品行歪劣,恐扰齐王言行,而朱虚侯位为庶子,怕是……」
「──庶子?庶子又如何?你们算什么东西?」刘章极其不满,万般沉不住气,扬头劈骂,「本侯功劳最大!乃率先第一动兵!诛杀吕家贼人,骁勇善战!所以……」
「──所以如何?」有人突然询问。
「所以这是天命所归,本侯才是……」他讲着讲着,话说到一半,却突然不作声了。
因为他看清了来人。
那人衣是蓝黑,头是金冠,他负手而立,在风中犹如一桿挺直的长枪。
帝位宝座,于此,已然不敌。
「代王殿下!」
来人笑靥悠然,逕自地找了东边的席子坐了下来,不再作声。
周勃忍不住抖了一下,朝东大拜后出声喊道:「请代王殿下继任皇帝之位!」
来人依旧笑着,缓缓站起身移到了北边的席子,陈平瞧见了,牙一咬,朝着北方亦喊道:「请代王殿下继任皇帝之位!」
连喊两声,众人这才回神觉醒。
「请代王殿下继任皇帝之位!」
「请代王殿下继任皇帝之位!」
群臣跪求,急呼阵阵,只见席上者笑意越发浓烈,眸间颜色却更加地清冷如冰,终于,大臣们喊了好一会儿后,他点着头,答道:「好。」
随即飞快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踏出宫殿。
他步履急促着,呼吸起伏不稳,就这样一路走到从前最常去的椒房殿才止住,他缓缓仰起头,视线望向殿门,是近乎失神的盯着。
今晚风大,金冠被吹落坠地,他的长髮扑散开来,里头竟有几缕白丝隐隐发亮。
「其实只要靠着拉拢与作戏,帝位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喃喃自语着,仿彿在跟谁解释似的:「你看我多没长进,还是跟从前一样只会骗人,可如今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演了,以后都不想演了,八年了,你让我去找你,好不好?」
语句抛出,想当然是不会有人回答他的话的,他想问的人,这辈子是都不可能回答他的。
这辈子……
默了默,他眨眨眼,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可我不做蠢事的,况且,我不愿把你忘了,我不愿的。」
「我会找到方法的。」
回过头,他捡起金冠戴上,扬首走到了下跪的大臣面前。
面容又是寻常的慵懒淡然。
「少帝何在?」
语落,一个孩子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满身鲜血,小身子还在颤抖着。
他瞥他一眼,笑问:「几岁?生母是谁?」
小孩子满是害怕,连连口吃,「朕、我十、十岁……」顿了顿,他摇摇头道:「我、我没有母亲的。」
「是吗?」那人笑容越发温柔了,「那好,你以后就是朕的孩子了,不如就叫你刘揖?」
看这发展,众人皆瞪大眼,宛如雷劈。
「今日十五日,倒是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始作俑者撩了撩旁侧的长髮,不急不徐地说着,「来人,把宫里所有灯都点上吧!」
众人闻言更是错愕,备感莫名。
只见这未来的皇帝冲着他们妖冶邪佞地一笑,说着的还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因为有人怕黑。」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到了,我还是在写这变态,而且这变态已经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了
所以这代表着此人执念超深,女主真的要小心了(好啦好啦我真的要把他扶上位了啦)
唉,想到后面都觉得这真的有够老梗的(掩面),我都很怕变成烂尾(其实已经是了?)
喔对啦,这篇讲了倒吕行动还有元宵节的由来(好吧里面很多是瞎掰的。)

<推文 五本灵魂互换小说,女主和反派互穿了,那就宠着对方呗
p>番外篇  贾生 宣室求贤访逐臣, 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 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商隐(贾生)
贾谊是在见过鸱枭后,才被皇帝召回长安城的。
他第一眼见到几乎是被吓破胆的,挂书占卜道: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他想着,鸱枭乃不孝鸟,自己被贬已是够不幸了,难不成接下来将会更不幸?
却不知那鸱枭竟是皇帝所养的,他怀着忐忑的心慢慢步入宣室殿,此时皇帝方举行过祭天地之仪式,正独自在殿中受釐,瞧见他来,不由勾唇一笑。
寒暄几番过后,皇帝突然开口问了,「贾爱卿可是娶亲了?」
贾谊闻言微愣,眸中闪过一丝惆怅,「回陛下,臣不娶亲的。」
似是以为皇帝要赐婚,他忙忙跪拜了下来,「臣曾允诺过一人,这辈子只守着她,她已经等臣等了好多年了。」
「可是,」贾谊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死了,她突然就死了,臣想娶她却没来得及娶她,白白负了她一片真心……」讲到这里,已是喉中哽咽,略有颤音,「如果有下辈子,臣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他低着头拾起衣袖遮脸,完全不知眼前皇帝一张脸早已苍白如纸。
「……后悔吗?」良久后,皇帝问着,有股不明乾涩。
「不后悔,」贾谊摇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诚恳道:「因为,人生,最重要的便是不后悔,只要不后悔,便问心无愧。」
他顿了顿,「这是臣少年时一位贵人告诉臣的。」
皇帝神情有一丝怔忡,随即浅浅笑开,「可是一位小姑娘?」
「正是。」贾谊微皱着眉,似在回忆,「还是一位很奇怪的小姑娘,很爱狼吞虎嚥,很爱比中指……」
皇帝整个人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又问了许多事情,一直等到贾谊离开后,他笑着笑着,渐渐面无表情。
仰起头,他眸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那个……淮南王长刘长……自缢了。」一日,下人前来通报,小心翼翼的瞧着皇帝表情,顿了顿,才小声补充道:「据说是为了北宫那位的。」
此时皇帝正批阅着奏折,神色看上去与往常一般无二,他默了半晌才道:「这样啊。」
视线淡淡瞟向一旁半开的书简,此乃左传,正翻到记鲁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
「多行不义必自弊……」皇帝轻喃着,随及勾勾唇,「不过他倒也是个癡情种子。」他眉宇间有股乖戾闪过,可下旨的同时已恢复平常云淡风轻之样,「……拟旨,将淮南王刘长膝下三子皆封爵,以长子刘安继其淮南封号。」
「诺。」
下人才走,一道倩影却是迎面扑来,搭配着娇柔软语,「陛下~你已经好久没理人家了,让臣妾胸腹备感空虚,真是伤透臣妾的心!」
两手拄着下巴,大眼水汪,粉唇嫣红,好一个俏生生美姑娘。
皇帝却是头也不抬,指了指一旁的饼饵,淡然道:「胸腹备感空虚?不如吃一吃东西,兴许有些帮助。」
「──我呸!」那美姑娘不满了,两目怒盯着眼前人,开口嗓音转剎骤变,「好小子!你就这样对你师父的?」
皇帝忍俊不禁,视线轻扫向他,调侃道:「喔?原来你还是我师父?我以为你是我的慎夫人呢,还是尹姬?还是什么男宠?假扮了那么多,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倒也配合你。」
「你当我愿意?」张子房老脸羞红,贴近自己徒儿道:「你母亲只是觉得奇怪,你这皇帝都干那么久了孩子也才这些,也从不纳什么后宫美人,只觉得你还没从……你知道的那个走出来。」
皇帝眸光一沉,半会儿后才牵嘴淡笑,「……的确,我从来就没有走出来。」
张子房愣是沉默了片刻,才问:「孩子,她离开多久啦?」
皇帝连想都没想,直答:「十五年五个月又三天。」
张子房又沉默了,犹豫开口道︰「孩子……你不后悔吗?你是不是因为太想她,才整日埋在奏折里……才不与其他美人亲近,才向我学习那个咒术?」
皇帝闻言静默了良久,才轻笑着摇摇头。
后悔是没用的,所以他从来就不后悔,而且多半的时候,他是不想她的。
可有时候,在他特别想她的那些时候,兴许是一年中的几个月,一个月的好几天,又或者是一天的几个时辰……到了那个时候,他便会独自一人到她的坟冢前,这个坟冢跟代(推荐资讯:挺动,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国的那个是不一样的,代国的坟冢只有衣冠,可这一个有他给她的簪子。
那个被他们遗忘在大漠新房的簪子。
探手轻柔地碰一碰依旧是出自于他手的墓碑,也不知动作持续了多久,他才会安安静静的把额头贴靠在那,直到自己的体温熨烫那冰冷的石碑。
「你一定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这么呢喃着,他垂下眸光,记忆中,那时斜阳低降,将两人簇拥一起的黑影拉得好生漫长,彷彿永远也没有尽头。
「可没有关係。」
他就这样静静地笑着,早晨的露水落在他眼睫上头,慢慢滑落,凝聚成一道凄楚的泪痕。
「或许,你不会再记得我,可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方法永远记住你了,我会记着你到下辈子,到下下辈子,到下下下辈子……如果遇见你,我第一眼就会认出你,到时候,是绝对绝对不准你再跑了……」
他的身后,梨花翩韆似雪,翻飞似霰,冷看人间凄净寂灭,掩尽红尘繁华往事。
文帝刘恆,安治邦国,仁义宽厚,起文景之治,使大汉国势鼎盛,于历史上留下辉煌的一页。
只不过,在他丰美而悠长的一生中,终究是在也找不到一名少女,朝着他嫣然一笑,在他耳边怯生生地唤一声,小狐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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