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的诉说

为什么 后浪 引发了强烈的反对 因为年轻一代根本不幸福
无声评论 就算弱小,也愿将 善 的暖意消融 恶 的冰冷
至今日,他仍旧不愿相信自己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连他自己也快认不出来了。他曾一度逃避这个事实,不断地找借口来证明自己未有任何改变。后来他终于醒悟了,不得不撕扯下虚伪的面纱,把自己的变化一一细数,就像一个弥天大罪之人在上帝面前忏悔,不求宽恕,更未想过重新做人,而是出自一种本能、一种臣服、一种走投无路的掉头,甚至是一种悲哀和绝望。他只想让自己的灵魂升入天国的时候,能够有一席之地,而不是游离荒郊野岭,成为一只披头散发的幽灵,遭受无尽的黑暗孤独
  
  他要让你们知道,此时的他如一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不管是发自内心的同情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亦或是辛辣的嘲讽和无动于衷的冷眼,对他而言,毫无区别。他不是不在乎你们的看法,只是因为他已不在乎自己。但是神明又迫使他把这些事告诉你们,迫使你们从他那悲惨的人生中有所感悟
  
  大学的课像歉收的庄稼,零零碎碎地散落在每一天。上午没课时,他自作主张地要求自己,就像军训时教官无情地要求他一样,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日上三竿的时候才慢慢起床。睁不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中把被子扯到一边。于是整天,不,整月整年,被子都是那样佝偻地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敢想象一个身体被蹂躏成一团纸的人,是如何度过漫长而饱受煎熬的日子。因为害怕想象,总会不自觉地联想到可怜的自己。但是他对待被子却没有任何的负罪感。你看,被子经年累月地卧在那里,缄口不言,它没有疼痛,它不会反抗,它任你如何如何地折磨,也不会发出一句怨言。他不理解他那扭曲的心态,为何驱使他去做这种变态的事。他总是想得很多,其实绝大数大学生不叠被子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但是他固执地把这件事看做自己扭曲人格一种直接的反应,并赋予这件事无数的解释,来推测自己失败的人生。是的,至少现在看来,他的人生是失败的——在现实里常常备受打击,四处撞壁,孤独冷落,郁郁寡欢。他那失败的人生,何曾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呢?
  
  然后他不洗脸不刷牙不穿鞋,将一只黑色坐垫放在屁股下,穿着内裤继续昨晚凌晨三点暂停的游戏。刀光剑影,硝烟战火,嘶喊杀戮,在一方十四英寸的屏幕上上演死离死别、悲欢离合。他享受这种杀戮带来的快感,就像一个吸毒者享受飘飘欲仙的感觉,谁知道这种感觉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在打游戏上,他像很多学生一样,沉溺于虚拟世界,整日整日地逃课,却不觉良心不安。大学美名为自由的圣地,逃课亦稀松平常,不足为奇。每每手指触碰到键盘和鼠标,他的神经立马躁动起来,情绪高涨,神色愉悦。他来不及吃饭,也不想吃饭。经常亏待胃,胃已经感到一种麻木,一种妥协。即使现在连续打上两天游戏,胃也不会闹任何不满的情绪。胃不会嚷嚷,不会闹脾气,不会哀求主人吃点东西。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神人,不吃不喝也能照样生活。其实,他不知道死神就在他身边待守,时刻觊觎他的性命。像他这种学生,猝死在全国各地隔三差五地上演。
  
  他和他的室友倒是合得来。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寝室,住着四个强壮如牛的彪悍大汉,他是其中一个。他们一旦聚在一起,所聊的话题无非就是游戏和女人,而女人又比游戏要聊的多得多。每每聊到女人时,他和他们,总会骚动不安,眼睛放出饿狼般的精光,干燥的舌头舔着嘴皮,啧啧作响,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他们聊女人,像指点江山的君王,点兵遣将,自以为胜券在手。实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最初都是地地道道的光棍,几乎没有女生愿意同他们说话。他们是他唯一认识的大学同学,但不是朋友,他这样认为。毕竟他还有一点点未消散的理智,知道他们只是一群狐朋狗友,所以,他的自我标榜的孤独理所当然毫不稀奇。
  
  偶尔他也会去上上课,或许是良心发现吧。当他走进教室时,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双眼盯着自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他不管这些,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坐下,将书放在桌上,也不和人说话,也没人找他说话。他就那样无礼而蛮横地坐下,从来不想这里是否已经有人。然后他掏出手机,插上充电宝,忘乎所以地玩起来。来大学还不到一年,他已经将十八年谆谆教诲的课堂纪律忘得一干二净了。人真是奇怪,历尽十几年养成的好习惯,经不起一次无心的疏忽,就遗忘得干干净净。手机不是静音,打游戏的噼啪声响彻整间教室。五十多岁的老教授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授课,热汗淋漓,而他,则在最后一忙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噪声像无数只苍蝇在教室乱撞。没有人敢指责他,因为他一米九五的身高和青筋鼓胀的肌肉,老教授亦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讲课,只是偶尔会朝他望几眼,长叹几声。
  
  他以为这就是学习,这就是大学本该有的学习。他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上课学习、认真听讲,然后去诓骗那些单纯善良女孩。后来,他说后来,真的有一个女孩和他交往。那天,她答应做他女友后,他来不及挂掉电话,就欢呼雀跃地向室友宣布一个伟大的消息,比新中国成立还要庄严郑重。他的室友都露出质疑的眼光,但是马上,对他只有发狂的嫉妒和凶恶的鄙视,从此他们就与他绝交。那个女孩真的很单纯,一心想要感化他,耐心地劝他不要玩游戏,将时间放在学习上。刚开始,他像大多数吃了蜜的热恋中的男人一样,对女孩唯命是从。但没过多久,他就忍受不了每天必须上课学习才能牵手接吻的规则。他厌倦了,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了。于是……
  
  于是……他陷入了痛苦回忆。从狰狞的表情和双手抱头的动作,推测出那段记忆对他而言非同小可。是的,他终于抬起头,两眼闪着泪花,游离的眼神望着远方的山峦和天际的游云。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邀女孩出来散步,走到一片隐蔽的树林,他终于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不满发泄在女孩娇小瘦弱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做爱,也是唯一一次带着报复做爱。其实那不叫爱,那根本不配谈任何与爱有关的字眼。那个女孩开始还反抗,后来就任其他摆布折磨。女孩的眼泪流淌脸颊,润湿了胸前的衣襟。他看见女孩一声不吭地接受自己摆布,火气更大,变本加厉地发泄自己值得怜悯的痛苦。等到一切结束,他才后悔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在一个下午向我诉说这些事的。我不知道他为何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诉说这些琐事,一遍又一遍,絮絮叨叨,断断续续,更不理解为何我心甘情愿地听他“胡言乱语”。我等他说完,忍不住问一句,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他当时怔怔地看着我,两眼怒火万丈,随即又像霜打了茄子一样焉了,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善良的女孩死了,跳湖死的……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一听到女孩死了,我才猛然惊醒。惊醒于我竟花了一个下午听一个流浪街头的少年诉说曾经往事。是的,他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头发蓬松,满身污垢。他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破碗,来来往往的人群对他嗤之以鼻,其中不乏许多衣着鲜艳的大学生。如若不是他未来得及涣散的清澈眼神,没人敢相信他竟会是一位少年。他们看他的时候,也不免看到我正半蹲在地上,身体前倾,侧耳细听。我突然觉得满面羞愧,无地自容,但又害怕别人看出来,于是假装从容地摸出几张纸币,慢慢地起身离开
  
  那个少年还在絮絮不休地说着往事,我那不争气的耳朵捕捉到一些只言片语。比如,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给父母打过电话,他也没有哪怕一次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会儿书,他对女孩经常打骂,等等。我已经走远了,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了。我感觉今天下午我就像着了魔似的,被上帝安排在这里听一个少年诉说。这件事一定有着特别的含义,至少对我而言,使我后怕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因为我的很多行为和少年如出一辙,少年的结果已经暗示我的结局。
  
  然而我是幸运的。我感谢少年现身说法,于是匆忙之中花了一个下午,写于纸上。有缘人看见这篇文章,自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赞                          (散文编辑:可儿)

绘本系列 狐狸电话亭 珍贵的温暖一直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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