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的心事

　　　　自从李大楞家招了上门女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这女婿堪比有儿子的干的卖力，人也长得帅气，头脑聪灵，村里人都夸赞他，也在背后说李家这次可捞着宝贝疙瘩了。李大楞心里美滋滋的，把女婿当成亲儿子看待，也没了以往被人叫做“绝户”的心理阴影的折磨，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李大楞家的女婿，是从很远的山沟里来的，据说那里很穷。家里有兄弟四个，他排行老三，大哥二哥也没有找上对象。村里的老人们劝说不如出去一个，只要在外面能有口吃的，混上个媳妇，总比家里强，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李大楞家的女婿原来只知道叫小强子，来到了李家后，李大楞当即给他改了名字，取名李家根，寓意以后是李家的根了。　　李大楞有两个女儿，都小学没毕业就回了家。他把大女儿留在了家里，一是大女儿也够了岁数，二是二女儿性格倔，不如大女儿实在，怕以后驾驭不了了，老两口子受气。　　日子过得平淡，也活得顺心，李大楞添了孙子，心里更是那个美，常常抱着孙子站在大道上，夸着，炫耀着。　　又过了两年，二女儿也嫁了出去，李大楞算是了了心事，一辈子奔碌到这个份上，可以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问心也无愧了。　　日子依然一如既往的过着，一年年真快，李大楞的孙子到了上学的年龄。一家子三代五口人忙里忙外的，虽然不富裕，倒也衣食无忧。就在孙子上三年级的时候，自己的大女儿得了败血症，顿时一家人陷入了绝望和挣扎中。然而在李大楞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也油然而生。　　李大楞为了给女儿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跟二女儿家借了不少的钱。病是治不好的，可也暂时没不了这个人，在家养着。说养着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等死。李大楞心里明白，女儿早晚得离开这个家，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坐等了，得想个法子，要不这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　　李大楞把情况跟女婿说了下，要他出去打工，外面挣得钱多，每月定时回家一趟，顺便捎钱回来，也好给他媳妇买药，供他儿子上学，家里的一切就不用操心了，在外好好干，坚持几年就好了。李家根也没别的办法，欣然同意，于是嘱咐好老婆孩子，跟着同村的青壮年去了城市，干起了建筑。　　李大楞的大女儿瘫坐轮椅，偶尔推出家在门口透透气，化疗后头上光秃秃的，看上去有点人。李家根就用围脖把老婆的头蒙住，老婆听力也差了，说话的能力减退了，沟通起来十分的费劲，眼看着精气神衰弱，他打心里难过。就这样维持了两年多，还是走了，走的习如平常。李家根哭的伤心，儿子也趴在母亲身上不起来，老两口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好受。但让李大楞更担心的还是以后的日子，以后的日子存有变数。　　李大楞的女婿还是继续打工，供着儿子上学，往家寄钱，以维持生计。唯一让李大楞觉出异样的是，回家的时间间隔的长了。　　又两年过去了，日子似乎就这样过着。一日，同村的老乡在城市打来电话，告诉李大楞，他的女婿在工地干活遇到意外，伤了一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李大楞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瘫坐在地上。　　李大楞心里犹如搅混了淤泥水一样，沉甸甸，乱糟糟，晕乎乎。细想这几年的境况，越发的头疼心闷。大女儿走了，就好比没了拴着女婿心的稻草，近两年女婿回家的少，也觉出他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孙子慢慢大了，心也有点野，又管不了，学习一直不好，老吵着退学。这又发生了这遭罪的事，担心啥来啥，真叫人郁闷啊。　　李大楞的女婿换了一只假眼，又耗费了不少的钱，日子更加紧巴。原来的工地是去不成了，可在家里待时间长了，由于各自心里堵得慌，就会有摩擦，于是又出去打工。这次是自己出去的，去了哪个城市，也是他自个回来过一次说的，别人不清楚他的行踪。　　李大楞的孙子也退学了，当爷爷奶奶的实在管不了了，岁数小，就让他跟着本村修摩托车的师傅当学徒工，不要工资，不拿学徒费，打杂，帮忙，管吃就中。安稳了半年，孙子又闹着不在那干了，要到乡镇上的纺织厂，说与他一般大的孩子有的是。老两口子拗不过他，答应了他的要求，好歹有个差事，也算是稳着孙子的心。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孙子似乎长大了，懂事了许多，这让李大楞老两口子心里宽慰了些许。眼看孙子也已经是近二十的大小伙子了，可还没有媒婆给介绍对象的，急在心里。李大楞的女婿也只有过年回家一次，平时的时间连影子都看不着。父子关系闹的也不愉快，虽长时间不见，他们俩也不在嘴边唠叨谁，好像除了亲情的血缘，就再也没别的了。　　孙子又开始折腾了，愿意出去闯荡，到外地的厂子打工，那里工资高，干活轻快。爷爷奶奶劝了再劝，就是不听，只好依了他。家里只剩下了李大楞老两口，四个人的地，随着岁数的加大，感觉身体越来越吃不消，耳聋，眼花，驼背，净是老人们的专利。　　就在孙子去外地的第一年后，孙子回了一趟家，骑摩托车不小心摔了不轻，左小腿骨折，还好救的及时，为了固定以保护骨骼的生长，在里面镶了块钢板。李大楞后悔的没法子，不该啥都依着他来，老两口子也动了爆脾气，时常的吵架，闹得心里憋屈得慌。还好，李大楞的女婿在得知儿子腿折的消息后，带来了一部分钱，守了几夜，买了很多补品，也在背地里抹过眼泪。儿子出院了，他也就消失了。　　孙子的腿好了，可也留下了残疾，一瘸一拐的，小小的年纪受了这番折磨，越发的不自信，总觉得低人一等。过了一段时间，又出去打工了。李大楞老两口子又守着破旧的院落，四周空荡荡的，走到哪，哪里都有亲人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为了这个家，实在是操碎了心。　　时间悄悄地走着，日子慢慢的过着，两年后，孙子回家过年，领回了一个女朋友，在同一个厂子打工。村里人也夸奖李大楞的孙子有本事，这样的身子也能谈个女朋友，不简单，只是他女朋友的腿也残疾。李大楞这才意识到孙子也岁数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是该考虑了。可瞅着满院的灰尘，脸色又难看了，拿啥给孙子娶媳妇啊？　　李大楞开始了疯狂寻找女婿的计划，终于打听到了。他和女婿足足的谈了一天，女婿答应了帮儿子结婚的费用。婚结了，作为父亲，只在家待了一天，第二日就又没了影。　　现在的日子还是平淡的过着，去了的，始终没有音讯。李大楞老两口子的背驼的更厉害了，除了忙完地里的活，腾出时间来，赶着手工活。到了冬季，地里没活了，他就拖着年迈的身子到邻村的养鸡场去掏鸡粪，尽可能的把没有干活的时间占用起来，多攒几个钱，来还债，来补贴家用。　　李大楞的故事仍在继续。他本想早早的了了自己的心事，可偏偏事不如愿，始终有不了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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