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烟火清凉

　　天刚破晓，浅青的天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村子里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滴晶莹的露珠，顺着草尖，滴入湿润的泥土中……
　　
　　凉意，渐散……
　　
　　他朝着满是青草的湖畔走去，指尖抚过竹箫，箫声起，箫声落。惊起的飞鸟掠过水面，从无声的世界飞出，又飞入了无声的世界，只有圈圈涟漪还在扩散……
　　
　　太阳渐渐升起，弥漫在村庄中、田野上的雾气也渐渐散去，深蓝的天渐变成暖色。村庄里的人吃过早饭，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在田野间说着笑着，温柔的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他望着这景象，轻轻的，嘴角的弧度扬起、扩大，魇若桃花：看来，今年是个丰收年呢……
　　
　　正午的太阳慵懒却刺眼的晒着，远处丰收的场景、人们忙碌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稻穗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金黄，人们的身影依旧穿梭在稻田中，汗水浸透了衣衫，可是一想到收获的金灿灿的谷子，他们也不再觉得有多热了。
　　
　　不知为何，倚在门边的他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失笑：看来，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脆弱啊……
　　
　　过了正午，天空自更变了形态面貌，由正午之顷的欣欣然暖融融，转变成暮气氤氲的午后日光。
　　
　　凉意，渐浓……
　　
　　人们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忙碌，边聊着天，边向自己家走去。
　　
　　“阿朱，你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去啊？”村里的人看见他，向他打招呼。
　　
　　“恩，我想再多看一会这丰收的景象，好美呢……”他倚在房门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唯有一双眼睛，仿若秋水寒星，光华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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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真美！”那人的脸上也显现出了欣慰之色。“阿朱，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你身体不好，这秋天晚上还凉，可别生了病！”
　　
　　“玲姨说的是呢，看这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他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这孩子……真听话。哦对了！哪天玲姨我给你说个媳妇吧！长这么俊，可不能白白糟蹋咯！”玲姨开起他的玩笑。
　　
　　“……不用了，玲姨，我……我还不想……”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泛红了脸。
　　
　　“哎呀呀，还不好意思了。行了，不逗你了，别待太晚了。我先走了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玲姨便迈着碎步走远了。
　　
　　远处天边渐渐涸开了夜色，晓日的灼光璀璨已然渐消渐融，羽化了，凌灭净尽……
　　
　　微凉的秋风忽起，似打了节拍，悠悠箫声，也转得哀怨冗长……
　　
　　一簇火苗在渐暗的天色中，忽地窜起，人们都在充满着小小温馨的家里和家人休息睡觉，任凭那簇火苗自顾自地燃烧。
　　
　　微红的火光越来越亮。可人们，却依然没有注意到这场灾难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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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的他被浓烈的烟味儿呛醒，他咳了几声，皱了皱眉，扶着床沿站起身，想去一探究竟。
　　
　　当他打开门，便已惊呆在了原地--外面火海一片，熊熊大火照亮了无尽的黑夜……
　　
　　他慌忙跑向邻居家，想叫他们一起帮忙灭火。可是，跑着跑着，他才发现：整个村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是活着的了……
　　
　　不！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火海中央，疯狂地大笑着，吼叫着，就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这时，那个人注意到了一旁惊呆的他，眼神闪过一丝恨意：“你是不是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玲……玲姨……”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场大火会是这位平日里温柔慈祥的女人所做的：“你……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为什么？”玲姨再次肆意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她停住了笑，伸出被火烧得焦黑的手，指着那些燃得正旺的房屋，幽怨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因为我恨他们！他们平日里对我不冷不热也就算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烧了我的粮仓！那可是我一年的心血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所以你就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不是我放的火啊，这是他们自己放的，我只不过是没有阻止火的燃烧罢了！”玲姨已失去了理智，不再搭理他。
　　
　　很快，她就消失在了火海之中，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绝望……
　　
　　恍惚之间，那火焰蔓延上整个视线，仿佛蒸干了他心里所有的泪水……
　　
　　他能做什么？灭火？他一个人根本办不到，而且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救人？他要救的那些人早已身处火海，恐怕全都不在人世了吧？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慢慢的，吞噬了一切……
　　
　　火，渐燃渐小，最后熄灭，亦如他眼中的那缕生命的光亮，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后消失不见……
　　
　　黑暗下的村庄，死一般的寂静！
　　
　　他颓唐地走回家，轻抚着被大火烧得不成模样的房屋，泪水模糊了双眼。“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轻轻呢喃着。
　　
　　一滴泪，从眼眶滚落，划过他苍白如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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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疯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重复着这句话，踉踉跄跄的走在村中的小路上。
　　
　　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他口中的“物燥”还是……“勿躁”……
　　
　　路边烧得残缺不全的屋子里，乡亲们的尸体，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走进屋里，想要摇醒他们，殊不知他们再也无法醒来……
　　
　　夜阑人寂，泪落无声。他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挨家挨户的走着，挨家挨户的摇着里面“睡着了”的人……
　　
　　雨滴，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打湿了他的衣服，打湿了地面，打痛了他的心……
　　
　　这场雨，终归还是来迟了……
　　
　　走着走着，他似是累了，停下了脚步，在雨中静静地站着，显得那样的孤寂、那样的无助。
　　
　　浑身湿透了的他，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眼神迷离地望向远处的群山，却都好似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亦真亦幻、亦虚亦实，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一滴一滴流了下来。他抬起头，张开双臂，想让这倾盆而下的大雨浇醒这个噩梦……
　　
　　“哈哈哈哈……”
　　
　　忽地，他笑了，整个世界，除了雨声，便剩下了他孤独的笑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他？！三岁时，他的父母就意外去世。从小到大，他的身体从没好过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温暖，也消失殆尽？他不过只是想努力生活！
　　
　　老天爷，你没良心啊！
　　
　　每滴雨，都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重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最终，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小小的雨滴，跪倒在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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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依旧在下。
　　
　　一个身影踉跄着，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傻笑，渐渐隐没在雨幕中……
　　
　　留下的，只有望不尽的深邃、望不尽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