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感冒药

  

  娘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偶然瞄见她鬓角有几丝白发格外刺眼。
  
  “娘,您别忙活了,要带的东西不多,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您去歇着吧。”我怔怔地杵着,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你长大了,娘老了,能帮你收拾的次数不多了,娘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娘没抬头,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鼻子一酸,把头转向另一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两个行李箱,一个装满了我的衣服。另一个,则是娘给我塞得满满的各种吃的:她炸的油饼,她蒸的包子,她做的凉皮,她晒的杏干,她腌的咸菜,以及,她买的一大包感冒药。
  
  “娘,感冒药就不带了吧,城里啥都有。”我看着两个行李箱开始有点儿发愁。
  
  娘神色凝重:“你每次生病都扛着,总说熬几天就好。娘知道,城里药贵,你舍不得买。”
  
  刚下过雨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我跟娘一前一后走着去车站。
  
  “娘,行李给我一个吧,你拿俩太重了。”我耷拉着脑袋咬着唇第三次劝娘。
  
  “路滑不好走,你注意脚下。”娘头也没回拖着两个行李箱猫着腰弓着背忽然趔趄着加快了脚步。
  
  我跟在娘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看着她的鞋上,裤腿上逐渐爬满泥巴,突然大团大团的难过堵得我喘不过气。
  
  雨后的车站,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人:衣着朴素的农民,握着伞踮着脚摇头晃脑到处张望的小孩,盯着车来方向焦虑不安望眼欲穿的姑娘,挥手送别恋恋不舍的父母,背着行李包静默低头沉思的游子……
  
  我跟娘放下行李等车,娘嘴唇有点儿颤抖,想说什么,可最终又咽了下去,一言没发。
  
  汽车发动前的喇叭声刺破尘雾弥漫的空气,一阵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空中愈颤愈细,屈指可数的乘客们开始动了起来……
  
  车要发动的时候,娘突然踉跄着赶到车窗前:“那些感冒药,你要收好,生病了千万别扛着,记得吃药……”
  
  车一颠一晃地开走了,我将头探出车窗外,远远地看见娘依然站在原地用力地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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