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天堂的隔壁

   
  
  时间追溯到去年的10月26日,那几天天气异常的热,晴朗的天空里,没有半点失色。中午电话给父亲,父亲说在门口晒太阳。。。。。。
  
  电话在周日下午三点打来,我在参加宝鸡朋友回西安路上,眯着眼睛感受透过玻璃阳光的暖意,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拿起电话显示已经是几个未接电话,突然觉得恐慌。回过去是外甥的哭泣声,父亲下午洗澡处于重度昏迷,听到边上母亲大哭声音我顿时觉得空间在旋转,难以置信,不停的说:不会的,父亲会醒的!他这么坚强的,到了西安赶紧买票带上妻子和儿子,连夜回苏北,到家之前,我不停的祈祷,我幻想这个是梦,我甚至在街头尽可能避开一切花圈店、寿衣店。但是没有用,电话在周一上午响起,电话那边。。。。。
  
  下车就看到门口摆满了花圈,瘫倒在地上的我爬向家里,父亲被放在地上脸上盖着草纸,我大哭起来,揭开盖纸的瞬间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死不瞑目!我把头不停的往水泥地上撞,家人拉起我,父亲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族里的老人说:强,儿子回来了,合眼吧!
  
  接下来七天我吃住都在父亲身边,不停的跟他说话,试着唤醒他。耳畔里传来他的声音:“在西安一定要好好干,不要与人争执;孙子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安心工作不要惦记着家里,不用打钱了够用!”。
  
  父亲的火化时间定在葬礼的前一天,灵车走了一路我抱着父亲的遗像哭了一路,当遗体告别的瞬间我失声大哭,我坐在火化车间外面等他,骨灰颗粒顺着烟气上升,又打落在我的头上,落在我的衣襟深处。我看见流云如奔马一样从头顶掠过,天空阴透了,觉得是他在轻轻敲打我的头。那一刻,我心底澄明,无有任何恐怖,身边是个刚失去父亲初中女孩面无表情的望着烟筒怀里抱着年轻父亲的遗像。父亲从火化炉里出来时,只剩下雪白的骨灰。我抱着骨灰盒上了回去的灵车,任由高温盒边烫伤我的手,也许只有这个烙印才能让我铭记我的不孝,所有亲友都被二叔和姐夫安排去吃饭,当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曾经我想过这一幕,于是浑身战栗,口干舌燥。我看着他烧成灰烬,我等不了着他慢慢冷却,下午姑姑和亲戚到齐了我把父亲的骨灰从骨灰盒里捧出凤大爷是入殓师,和我父亲是很好,把骨灰接过摆放在棺材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亲去世的几天里,四姐的精神分裂又开始复发并严重了很多,不睡觉嘴里不停的说着以前的事情不停的给我父亲打电话,半夜出去唱《父亲》这首歌。我在河边把她找回来的,其实这个时候只有她才是最深处的真情表露。
  
  从那以后几七纪念里我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每每都是一个人在墓前或遗像前失声大哭。即使父亲登棺位入土,我的脸还是呆无表情,跪在堆好的坟前很久很久直到送火。
  
  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一生坎坷,爷爷为了抢救国家粮仓走的早,他一手撑起整个大家,所以没什么时间学文化,除了名字就是几个简单的字,一次在电影院门口指着墙上电影告示问身边人的时候,对方对他进行讽刺和辱骂后,他发誓一定要四个姐姐和我完成学业。
  
  我见过父亲哭过三次。第一次是我奶奶去世,他哭着说不应该去安徽滁州做生意没有好好照顾好对奶奶,这么一大家几个姑姑要上学加我我们一家六口,真的很难想象当时他肩上的重担。第二次是送我到出门来西安上大学的时候,转身的瞬间看见她眼角拭去泪水的动作。第三次是我被骗进河北衡水传销的那年逃出来后,他执意不让我离开家了,哭的泣不成声,我当时跪在地上头往地上碰。
  
  父亲勤劳朴实,生产队时候表现突出,干起活来经常忘记吃饭,恰恰正是辛苦挨饿烙下了疾病,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干点活就喘得厉害,也就是那一年我来西安上学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六千块钱。接下来的二十年里父亲基本上干不了重活,但是他的热心帮人往往让他病情加重,记得一次大路上车上掉下的大石头,为了不让车辆和行人受到阻碍,一个人挪到路边,累的气都喘不过来。
  
  我不喜欢父亲性格中的柔软和悲观,我不喜欢他陷入人生低谷茫然,我不喜欢他做事犹豫胆怯,对一切命运的安排逆来顺受,我不喜欢他所有的放弃。他沉默如磐石,其实我何尝又不是这样!从史前的那一刻开始,无论时间之雨如何冲刷,从来寂静无言。从未争取过任何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
  
  如今每次回老家进了家,父亲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他严肃地看着我,我看着他讲述这边的事情,工作和安安的幼儿园的表现;有时候责怪他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走了。但是我也发誓会把这个家的重任顶起来,让他在天堂安息!
  
  父亲,你走后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们都能相互扶持坚强的走下去的,就如同你当年一样,不畏艰辛,努力把事情处理好。
  
  如果父亲不走,今年父亲七十三岁了,十月二十六日那天父亲在天堂该过完一周岁生日了。那天的生日祝福,是我们家人用纸钱祭奠的方式表达。
  
  在整整一年里,我不断回想不断责骂自己,我朋友告诉我说,她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对自己父亲过世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如同操作一个具体的项目,入土为安,一切得体而妥当。一直到了很久之后,她在南京城里开着车,突然有那么一个时刻,在某个街角,悲伤毫无征兆悄然袭来,一下子把她打得粉碎。她一脚刹车,一个人在车里失声痛哭。
  
  父亲,如今的我在等着那个角落,那里有天堂的隔壁。
  
  凌风写于西安
  
  2015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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