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爱

初中毕业的他，成绩很差，也讨厌念书，所以没再继续升学，便去餐馆打工，晚上下班后经常同一群狐朋狗友在街上溜达，见着漂亮女孩就吹口哨，女孩们惊吓的表情常令他们无耻的开怀大笑。 在他十八岁那年，他遇见了她。她当时是个初二的学生，剪着一头齐整的学生头，显得特别乖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与他的那些朋友在路边抽烟瞎聊，碰到刚下晚自习回家的她。起先，她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她长得不算漂亮的一类，他一个见着女学生就爱戏弄的狗友对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笑嘻嘻的叫着小美女，看过来！他和其他人都大笑起来，这样的情形他们最爱了。每当这时受调戏的女孩一般都会用害怕的眼神瞥过他们一眼，然后绕过他们远远的避开。但她没有，她只是冷冷的往他们这群混混样的人物扫一眼，然后步伐不变的继续往前走。他这下来了兴趣，觉得女孩冰冷的眼神似在向他们挑衅。之后，他们经常守在女孩放学回家的这条路上，见着她就起哄，当然，这都是他的主意。可女孩依旧不予理会，有一次他们故意趁上前去，想与她来个肢体接触，她终于爆发了。 她厉声斥责说：“你们这群人，除了在这里游手好闲外还会什么？无耻！” 说完，她就小跑开了，原来她也知道害怕。 大家伙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臭骂愣住了，不一会都大笑起来，还没有哪个女生敢这样骂他们的，感觉真是痛快！他们并不打算为难她，可却再没见过她的身影。他们不再到这里聚集，因为腻烦了。只有他晚上一得空就会守在她的校门口，等着她的身影出现。他在两个月里断断续续在她的校门口守了十几次，终于发现了她的身影，原来她在出校门之前会戴一顶假发，难怪他之前都认不出来。他很小心翼翼的尾随她到她家的楼下，知道她住在哪一栋房子的几楼。他忘不了她冷冽的眼神，忘不了她大声斥责时的语气，更忘不了她现在戴着假发回家时小心谨慎的样子。他想与她来一个偶遇，想接近她，但是他知道他的流氓气会吓坏她，而她也还只是个念初中的学生。 他辞掉了餐馆的工作，将一头金黄的头发染回黑色，穿着规规矩矩的衣服，在她的校门口摆了一个烧烤摊，可她一次也没有买过。他放弃烧烤摊，又批发来一些女孩子常用的橡皮筋发夹之类叫卖，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之后他卖过烤红薯，再卖过棉花糖，可她就是不闻不问。他在网上问别人文静的女孩一般喜欢做什么？那人回答说看书。他喜不自胜，立刻将自己的摊位又变成一个二手书摊。有不少学生都认识他了，看他变着法子在校门口摆摊，还以为他们的校门口是个赚钱的好地方，甚至有学生打趣他下次摆什么摊。他卖的虽然是二手书，但是便宜且不是很旧，故而生意还不错，所赚的利润虽然比成本高一点点，但每笔交易他都令笑容满面。这一次他终于让她的脚步停留在他的摊位前。他紧盯着她翻过的每一本书，期待她会同他说第一句话，但她只是随便翻了两下就走了。她的停留不过几分钟，却让他整整兴奋了好几天。 他每天都在热烈的期盼她再次出现在他的摊位前，但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失望。校门口相继开了两家书店，学生们不再光顾他的旧书摊，有学生都笑他傻傻的，没一点经商的头脑，可他仍然固执的守在那里，直到她毕业她也没能同他说上那他幻想了无数次的一句：老板，这本书怎么卖啊？ 她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离家有点远，每天都得坐公交车上学。他就在她念高中的学校附近找了一份在超市干活的工作，并在她住的附近租了一间房，这样，他每天都能在公交车上看见她，有时下晚班还能碰到晚自习后回家的她。他经常坐在车厢后排的位置，以便装作漫不经心看她。有座位坐的时候她要么是拿一本书看，要么是听音乐，没座位的时候她会老望着车窗外，她总是那么安静。她的心肠很好，碰到老年人或是大肚便便的妇女，她还会起身让座。他最高兴她在车上遇到相熟的同学，她会微笑着和同学低声交谈，甚至有时能听到她那温柔甜美的嗓音。她的一切，他都小心的看在眼里，却更让他不敢靠近她。在他眼里，她如雪莲般纯洁，美好，令地位卑贱的他只能望而却步。 他想通过自学考试，能够像她一样将来上大学，这样他们的差距就会小很多。但是他的基础太差，而且父母的身体不好，很需要他的照顾，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他偶然在电视里看到一则招聘公交司机的广告，而且是先培训再上岗。他顿时欣喜若狂，若是能考上公交司机，那他不是能天天看到她吗？他立马跑到招聘点报名，接待人却告诉他起码要高中文凭，只有初中文凭的他是不合格的。他就天天去央求公交的招聘经理，那经理烦他的不行，可又不得不被他的坚持所打动，经理告知他说如果他不是应聘人员里最优秀的话，他最终还是无法被招聘。只要经理能给这个机会，有这样热情的他又怎么不会努力做到最好呢？最后，他果真以应试人员里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并顺利拿到公交执照。然而，他并没有被安排到她常坐的那条线路上班，请求经理协调也未能成功，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这样才更有资格申请去她上学的那条线路上班。 一年后他被评为最佳员工，也如愿以偿的成为女孩上学那条线路的一名公交司机。当他第一次打开车门看见她上来的时候，他竭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此时只有老天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兴奋！他咧着嘴笑哈哈的哼着小曲，轻快的踩着油门，载着他心爱的姑娘稳稳当当的驶向前方。 他把对女孩的这份爱慕深深的藏在心里，因为她会乘坐他的公车，所以他希望无论什么时候都给能她留下好印象。他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对着镜子练习能表现出他最好的微笑，他勤快的打扫车厢的卫生，从座椅到窗户，甚至拉手。他十分耐心的对待上下车的乘客，不会催促，也不表现一点的不耐烦。无论是车厢的环境还是他自身的改变，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而努力。 他所做的一切虽然寂静无声，但他却打心底里高兴，女孩在他车上待的短短十几分钟就是他快乐的源泉。但他不能告诉她，她只是个高中生，将来要考大学，他会吓着她的。他就这样默默的守候着她，装着自己的小快乐，直到看见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邮件坐在他的车上。这个城市没有大学，她肯定是去外地念书，那她以后还会乘坐公交吗？他还能再见到她吗？悲伤，一点点在他的心底蔓延，他发现自己丧失了以前的活力，若是她不再乘坐自己的车，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天，像往常一样他开着末班车到达终点。车灯熄灭，但还有一个女孩没有下车，他好心提醒说：“到终点了，你还不下车么？” 女孩说：“能打扰您一会吗？” 女孩诚挚的话语他下意识的点点头。 “你能坐在我的前面吗？”女孩问。 “哦，好的！”他有些忐忑不安的坐下。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好吗？” “哦，好，好的。” 女孩见他坐下，开始轻轻述说， “念初中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不是我同学，是校门口一个年轻的小摊贩。他很奇怪，好像做生意不是为了挣钱，因为他卖的东西便宜又好，而且不停的换花样，好像只是为了吸引我们，不管我们买不买他都高兴。他的笑容很真诚，我从没有见过一个小摊贩可以那么快乐！他最后摆的是个二手书摊，几乎没什么赚头，却一直坚持到到我们毕业。我每天都假装不经意的经过他的地摊，然后快速地偷偷看他一眼。我发现他很多时候是对着书本发呆，直到我们放学他才用热烈的神情看着过往的学生，我不知道他是羡慕有书念的学生，还是想看到学校里某一个人，总之，这时候的他全身都充满热情的张力。很多同学都笑他傻傻的，但我感觉他一点都不傻，他就像是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他永远都等不到的人。毕业后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却意外的发现我每天能在上学的公交车上遇见他！我真的很高兴，很想和他说说话，但我是个女学生，必须保持自己的矜持。他总爱坐在后排，安静的望着前方。他不知道我就坐在另一边，正偷偷的打量他。每天我都期待见到他，这能让我高兴一整天。突然，他不见了。为此我消沉了很久，直到他再次出现，却是在公交车的驾驶坐上。我犹如重新获新生，再见到他的那刻，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已如影子般不能割舍。从他的驾驶证上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每天我都要默默地写上好几遍，然后一个人偷偷乐很久。他应该是很热爱这份职业吧，我每天都能看到他微笑的面容，很和蔼，很迷人。他的心肠很好，每次都会耐心的等待那些追赶公车的乘客。我发现他开的车永远都保持干净，哪怕是窗户和扶手。没有课的假期，我也会去乘坐他的公交车，有时碰上他不上班的时候还会有小小的失落。他，像是我的一个梦。现在，我就要去国外念书，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所以，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已经很久了，并谢谢他陪我走过年少的青春！” 女孩诉说的过程中语气一直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内心早已泛滥的洪流，汹涌在青春的面庞，恣意的泪水暴露了她平静语气下的千层骇浪。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迅速跑下公交，拦下一辆的士疾驰而去。 而他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泪，早已无声的落下；心，早已掀起千层浪。 良久，他跑下车去对着女孩离去的那个方向，大声的哭喊着说：“谢谢，谢谢——” 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不曾出现在你的记忆里，但你，却早已深刻在我的灵魂。一份无言的爱，是我 守护你最寂寞，也是最幸福的事。